他忽然有點害怕,害怕這是場夢。
伸指輕輕在她臉上點了一下。
面板柔軟彈性,輕盈溫熱,是真切的觸感。
在一起兩年,有過擁抱,有過親吻,這還是頭一次同床共枕。
他早就渴望她,可是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連去她家一趟,都得尋一個她媽不在的時候。
有次出去旅遊,他蓄謀已久,在酒店裡險些可以,結果她經期到了。
還有一次在車上,氣氛忽然點燃,他不管不顧開車去城外,就在二人忘情時,她接到了蘇夏夏的電話——
蘇夏夏害怕地打來電話說,她懷孕了。
自那後,一切變得混亂。
顧家亂了,蘇家也亂了。
顧家的混亂,影響不了他。
可是蘇家的混亂,她是受害者。
習慣把一切問題都怪到蘇秋雨身上的蔣紫菲,把蘇夏夏的懷孕也算在了她頭上。
蔣紫菲罵蘇秋雨勾引了顧家的男人,才讓蘇夏夏有機會結識顧家的其他男人。
她弄錯了秩序——
蘇夏夏懦弱,不敢坦白自己和那時尚未離婚的顧盛傑之間已經產生了不清不楚的關係。
蘇秋雨則無所謂蔣紫菲怪不怪她,反正被罵慣了。
就這樣,蔣紫菲把最後蘇夏夏難產而死的恨,也歸咎給了她。
顧墨霆回想,就是那一通電話後,她的生活徹底兵荒馬亂——
他的女孩,本該擁有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卻被命運一次次戲弄。
顧墨霆的目光深情心疼,忍不住的,他又抬手。
修長的指背輕輕貼著她的臉龐劃過,再度感受到她的體溫,才令他心安。
*
蘇秋雨又是在一場很長的夢境後才醒來。
睜開眼,她聞到熟悉心安的氣息,貪戀一般,身體先靠過去。
宛若溺水的人抓著落下來的長木。
光線很淡,無從去看,但意識漸漸恢復,她驟然乍醒。
這是顧墨霆——
蘇秋雨的身體僵硬住。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叛逆的飛蛾。
飛蛾要撲火,那火在燃燒,明亮灼熱,值得讓飛蛾短暫的一生圓滿,落幕華麗。
可她叛逆。
她嚮往著火的光與熱,但她不想死。
蘇秋雨悄悄退離。
他的胳膊摟在她的腰肢上,哪怕是睡著,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結實有力。
就在她試圖撐起身體時,顧墨霆醒了。
眼睛未睜開,他先收攏手臂。
蘇秋雨努力幾分鐘,一秒跌回他懷裡。
她被迫貼著他寬闊滾燙的胸膛,聽到他的胸膛輕顫,嘶啞說道:“小雨。”
蘇秋雨被他的氣息完全包攏,她一顆心跳的很亂,不敢做聲。
顧墨霆又道:“去哪?”
沒得到回答,顧墨霆視線低垂,托起她的精緻下巴。
昏暗裡,她的眼睛仍有明亮清澈的微光。
蘇秋雨終於開口:“顧墨霆,我想回家。”
顧墨霆唇角揚了揚:“不準。”
“你是要……關著我?”
顧墨霆沒回答,在黑暗裡安靜看著她。
蘇秋雨道:“你沒有權力這麼做。”
顧墨霆低低笑了,嗓音微沉:“那我就這麼做了。”
“……”
顧墨霆低下頭,吐息很近,近的,像是就貼在她的唇上。
顧墨霆的語聲越來越啞:“你的人和心,我總得留住一樣。你在嶺寧流浪了四年,心收不回來,人,我得留著。”
蘇秋雨唇瓣抿緊。
她忽然很喜歡黑暗,這樣與他對視也不會感覺到壓力。
安靜了陣,蘇秋雨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也說了,是以前。”
顧墨霆的大掌輕輕捧著她的臉,大拇指溫柔摩挲:“這四年,不好過。”
蘇秋雨搖頭:“不,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想留在你身邊。”
顧墨霆的手停頓住,他深邃的眼睛眯了眯,沉沉看著她。
蘇秋雨抬起手,試圖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下來。
顧墨霆忽然一用力,托住她的後腦,像白天那樣,他吻住了她的唇,肆意而兇狠。
“唔唔唔……!”
蘇秋雨憤怒地想要推開他,但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顧墨霆的憤怒似乎更加洶湧,他緊緊桎梏著她,不管是體型還是力量,他都是碾壓於她的,更何況,她還有傷。
蘇秋雨奮力掙扎,徒勞無功,顧墨霆完全壓制住她,直到壓到她的傷口,她發出痛呼,他才恢復理智,從她身上起來。
床頭燈開啟,蘇秋雨像是受了驚嚇的小獸,捂著臂膀縮至另外一邊,看著變得完全陌生了的顧墨霆。
顧墨霆沉聲道:“我看看。”
蘇秋雨退後:“你別碰我!”
她的眼神讓顧墨霆雙眉輕皺起。
蘇秋雨避開他的視線,惶恐不安道:“你,你但凡還當我是一個人,請你給我一點最起碼的尊重。”
顧墨霆仍過去,依然強勢要檢查她的手臂。
“我說了你別碰我!”蘇秋雨提高聲音叫道。
顧墨霆直接抱起她,把她抱到床邊,像白天餵飯那樣,強制她坐自己懷裡。
病號服的紐扣被他撕崩裂,三顆落地,看到紗布邊沿的滲液,顧墨霆黑眸浮起愧疚:“對不起……”
他長腿一勾,床邊的置物推車被勾來,他拾起剪子,直接剪掉紗布。
這一刀是貫通傷,雖然只是軟組織損傷,沒有傷及肌腱和神經。但因為傷口貫穿,它的癒合過程依然極其的痛苦和折磨。
顧墨霆的手法很利索,清創引流,他熟練又小心翼翼。
生理鹽水的清洗和對壞死組織的清除,讓蘇秋雨疼得渾身抽搐,額頭都是冷汗。
她抿緊唇瓣不出聲,疼到劇烈時,生理性的眼淚不受控地直掉。
顧墨霆已經將她放回床上了,她全程都望著另外一邊,不敢看自己的傷口。
終於,傷口被重新包紮好。
顧墨霆俯首吻在她的額頭上,再吻去她的眼淚:“抱歉,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