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不說,在一朝成為【直歲堂官】親傳弟子,鯉魚躍龍門之後,這份不驕不躁就十分難得,是個能成事的。’這就是典型的資訊偏差,王澄不知道師父家裡到底有多富!師父家裡也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貴!
趙金寶又看了一眼自家老爺,見他沒有意見,才對王澄繼續道:“四少爺,咱們先說朝奉這一行的禁忌。
世俗當鋪之中有四不當,神袍戲服不當;旗鑼傘扇不當;皮貨無袱不當;低潮首飾不當。
後兩項都好說,只是為了賺錢,不想把東西砸在手裡。
前兩項則多有殯葬用品或冥物,摻雜壽衣、殮服和各種明器,咱們不是陰門,處理起來太過麻煩,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憑老爺的本事自然百無禁忌,但咱們遇到的時候沒有把握一律拒收就是,跟這些東西相關的學問可學可不學。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這裡有一套昨天剛送來的瓷器,來歷不凡,就請四少爺掌掌眼。”
從櫃子裡取出一套七八件瓷器,穩穩當當放在桌上,然後才退到一邊。
不用多說,“玉不過手,金不離目,手不指魚”也是交易時需要遵守的規矩。
王澄上前裝模作樣地挨個端詳了一陣,眼底一絲金光不斷閃爍,然後十分篤定地說出了自己的鑑定結果:“這是前朝雲蒙帝國的青花瓷,看起來應該是同一批次出窯,每一件存世年限都超過了220年。”
沈雨亭聞言眼睛一亮,饒有興致地問道:“憑什麼這樣判斷?”
王澄一點也不打怵,指著幾件瓷器的各處細節侃侃而談:
“師父您看,這些青花器底無釉,卻有明顯的旋紋,個別的還有跳刀痕,黏著填砂。
碗類等小型器的底足中心還有小釘狀突起,這是燒製時特製支架留下的痕跡。
再加上魚藻圖、纏枝牡丹也是這一時期青花瓷最常見的花色,綜合起來,我有九成五的把握。”
沈雨亭看著這個意氣風發,酷肖自己的弟子,滿意地點頭讚許:
“老四,想要就職【朝奉郎】這眼力已經夠用了。
你在州城濂江書院還下苦功鑽研過金石之學?有這份見識可不是區區‘略懂’兩個字就能概括的啊。”
王澄放下瓷器謙虛道:“師父,弟子信奉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還是要靠自己。
所以平時就愛看書,《雲煙過眼錄》、《圖繪寶鑑》、《格古要論》這些全都看過。
之所以有這份眼力全靠刻苦求學,外加微不足道的億點點運氣。”
涉及神道修行的學問王澄不敢多學,世俗的學問卻沒問題。
論見多識廣他不輸給任何同齡人,韓家宗室子弟都未必有他見過的好東西多,底子確實不錯。
照著【奇貨可居】看到的答案,在腦子裡尋找論據,還不是小菜一碟?加上濂江書院這等閩州治最大書院的背景,別人也戳不破他的小小謊言。
“老四,你跟咱們朝奉郎一脈果然緣分不淺。”
沈雨亭不斷點頭,繼續鼓勵道:“還有嗎?
如果只看出這是雲蒙的青花瓷,那我只能給你定一個合格,還得繼續加練。”
王澄得到鼓勵,知道現在不是藏拙的時候,指著這些瓷器上的一片片暗色痕跡說道:
“這些地方看起來像是在地裡埋藏許久留下的土沁,表明它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見天日。
一般人可能會以為這是從墓葬裡挖出來的隨葬明器。
但我知道還有一種情況能造成類似的痕跡,我斷定,這是一批海撈瓷!”
即使被人特地擦洗乾淨,也遮蓋不了它們的來歷。
一批隨同沉船在海底中沉睡了二、三百年的瓷器,會被鹹水和暗流的腐蝕沖刷,致使釉面損壞,好像脫去一層皮,仔細看就能看到一些氣泡狀破損。
一部分胎腳還會因為被海水長期浸泡,形成一層年代的氧化層。
就是在原有的胎上形成一層包漿狀,致使胎釉形成一體,呈現出乾燥狀,自然而均勻。
這些都是海撈瓷的特徵。
內行人一看就知道,它們固然不是商周的,卻也絕對不會是上週的!最關鍵的是,王澄還看到了任何凡俗鑑寶知識都看不到的隱藏資訊:
【.瓷器表面殘留著十萬海珍之‘猴腦海膽’移動時留下的新鮮細微劃痕,只要找到沉船的地方,就有希望找到一整個猴腦海膽的族群.】
現在王澄有了名師,有了能自開一脈的符應鎮物匠班銀,只差在七十二候獺祭魚之前達到命火純陽。
而【猴腦海膽】在十萬海珍中也至少能排箇中品,據說開啟外殼之後,裡面的海膽肉長得像是猴腦,一個海膽就能吃個過癮,更不要說是一群。
想到這一點,王澄也不免激動起來,說不定只要這一把,就能讓他徹底完成最後的積累。
正想詢問師父,這批海撈瓷是從哪裡撈起來的,卻突然聽到鳳麟齋外響起一個怯怯的悅耳女聲:“沈老,昨天淑書請您掌眼的那一批海撈瓷怎麼樣了?
可以確定具體位置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