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府之南。
一道沉淵鬼河橫出府外,這淵河之南,西南山高隘深,險峰連綿,老獸精怪,崖削環生,而東南則是一片舒緩嶺地,土司諸部結寨而居,大部相隔著那山嶺之間千百丈高的裂谷遙望。
但,也有例外。
在這西莽往東千里,渡淵河,南行再兩百里,此處乃是西南妖山與土司部交界之處。
有諸多丘陵高矮起伏不斷,似是頗有嶺南那地貌的味道。
在這些丘陵中,似是重重天梯映雲水,自下而上連綿千萬階梯,這卻是那毒蠱司中賴以生存的土地!
攀山越嶺之間,接來高山險澗之水,以為五穀溫床,能活五十萬司人。
在這司嶺梯田外,那山腳下正有一座十里肉坊。
以圓木板寨結做的城坊,兩三丈高的坊頂,一入其中,只覺冷風從四向刮來,吹得人心頭髮毛,這般高的坊市,莫不是根本就不是給人住的?再聞得嘈嘈切切的叫罵與叱喝聲起,卻是有許多人在那坊市的窗臺前圍攏。
“媽了個巴子的,死瘟豬,昨兒在你這買的鹿肉,你給爺說得是靈鹿,靈鹿,今晨我師公吃出了一根手指來!”
“爺兒腦袋都差點掉了,遭瘟的雜種東……”
身披著青彩襟衣的蠱徒們各掣著巨蜈、毒蛇、毒箭,牽著磨盤大的的蟾蜍堵在了這十里肉坊前,討要著說法。
那視窗中的的身影被一頭大蚺給強行拽了出來,摔在了地面上!卻是一豬頭人身,皮若黑石,長著一大叢紅鬃的野彘妖。
這豬妖面相尤惡,兩道發黃的獠牙突出,似是常年握刀,豬趾扭曲,勉強有了個手指樣。
一個翻身起來,反身就是給了那頭大蚺幾腳,這豬妖力大無窮,兩下就給那大蚺踹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血肉翻飛間,那大蚺痛的在地上瘋狂扭動,眼看就活不成了……
“呸!俺朱三十七賣給你的就是鹿肉,昨天晚上你自己看了沒錯,俺才下刀的。”
“怕是你家誰烹食的手指掉下去才是。滾滾滾,莫要壞我朱仙肉坊在這十里八鄉的厚道名聲!”
“再瞎鬧鬧,爺爺剁了你腦袋,掛上煨房醃肉去。”
那黑皮豬妖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柄染著噁心油膩的殺豬刀,面上兇相畢露,當即便不認賬了,推搡起了那幾個蠱徒。
一方是山上好勇鬥狠慣了的蠱徒,見這豬妖耍兇,還打死了大蚺,蛇蟲蜈蚣紛齜牙咧嘴,就要那朱三十七償命;一邊是被惡客上門,翻臉不認人的暴虐彘妖,眼看著在這肉坊前就要打出命禍來了。
“混賬!都想找死嗎?”
【啪】的一聲,一道軟骨長鞭豁然砸在幾人身前,巨大的力量讓這地板寸寸俱裂,狂暴的鞭風割的幾人臉頰生疼,讓他等皆是身形一震。
轉頭望去,卻是一頭近丈六高的赤紅豬妖,那老彘渾身黑毛炸豎,有如鋼針一般,著一身不倫不類的黑紅甲冑,一手牽著兩丈高的熊羆,一手捏著軟骨長鞭,朝著肉坊中來。
“老三十七,你說,怎麼回事?”
那老彘將鞭子一抖,聲音蒼老而雄渾,轉頭再度質問起了朱三十七。
“三爺爺,我……”朱三十七一見到那老彘,頓時腿都嚇軟了,手中殺豬刀【哐當】掉在地上,當即就是磕起了頭來。
“實在是昨天晚上鹿肉不夠了,我就加了點人肉進去足稱,就一點點啊!”
不待那豬妖繼續狡辯,便見那骨鞭一甩,往朱三十七身上抽去,一擊便叫那豬妖腰屁股處皮開肉綻。
“混賬東西,我朱仙肉坊靠的就是童叟無欺的名聲,才在南土置辦起這般大的家業來,老三十七,你是在砸我家的招牌啊!”
老彘怒得七竅生煙,拽著那熊羆坐騎的韁繩在那左右徘徊,真是氣煞了。
這老妖每徘徊一步,幾名蠱徒便感覺這本就裂了的地板都為此不住地震動,這頭老彘妖真真是恐怖極了!“哼,還愣著幹什麼?將昨日的肉錢退回去啊!切不可壞了我肉坊名聲。”
赤色的彘妖顯然是這朱仙肉坊的大人物,一句話就能將那朱三十七嚇得伏地痛哭,轉頭亦是對幾人作出了應對,倒是有幾分人樣。
“幾位,你看這樣可好?”
那豬三十七轉身撲進窗木臺中拾出了那鹿肉的買資,但其中盡是些凡俗銀錢,只有寥寥兩枚道銖。
諸多蠱徒面色變幻,剛要出口叱罵,為首之人卻是抬手止住了後面師兄弟的話,不許他等再言,反倒轉頭奉承起了那老彘來。
“好,好!三掌事是敞亮人,我等代師公謝過三掌事了……”
這道銖,銅製法紋,為天南十二宗的修行之士所用,乃是硬通貨,他等花的道銖買鹿肉,這畜生找的竟是凡俗金銀。
好個肉坊,好個豬妖!那六七名蠱徒提起那油乎乎的黑色錢袋,面色一拉,轉身便走,要不是這肉坊真弄得到山上的珍肉,能豢師公手上的蠱蟲,他們還真想滅了他。
這瘟豬的肉坊就是天字第一號大黑店……
這群蠱徒心頭罵罵咧咧,卻是暗苦師公的道銖要不回來了,他等今晚該怎熬過去師公的責罰啊?
忽的,一道細膩婉轉的聲音從坊前響起!“店家,小女子想給家裡人捎些豬肉,你們這兒有嗎?”
這磨人的聲音兒響起,六七蠱徒眼睛都直起來了,那老彘卻似是過了那好色的歲數了,聽到那勾人的聲音後也沒什麼反應,使了個眼色讓那黑皮豬妖去開鋪,自個兒牽著熊羆就進了肉坊之中……
“別啊!小娘子,我家就有豬肉,你要多少有多少。”那幾名色上心頭的蠱徒當即就要去攔下女子,這瘟豬的肉坊可不是她等凡人能來的啊,怕是哪家可人的小娘沒出過門,連人肉坊的名聲都沒聽過嗎?這可是要上大當啊!一個個的吹著花花口哨,調戲起了那小娘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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