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四人已經結束打坐運功,一個個因為白日趕路的疲憊而躺倒在桌案附近的草蓆上睡去。
似乎是莊霖此前的浩然正氣驅散了大片陰氣的緣故,今夜本該比較寒涼的山村自然是無法影響四個已經生出內氣的武者,所以一個個睡得很香,甚至發出微弱的鼾聲。
莊霖依舊坐在桌案前的橫木上閉著眼,但他並不只是在修煉。
心湖元海展開了一部分,但又沒有擴散太遠的範圍,既納入天上的月華星光,又感應著周圍山中的氣數變化。
和那鬼將交流之後莊霖也明白,逢山過山,遇水遁陰,鬼將和許多同僚們走的道,除了陰兵鬼卒去各地拿“人”的時候,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已經是儘量避開了生人世界。
所以這條線路是不太可能改的,也不只是他在走,這一片方位的同僚一般都會經過這裡,下山借河流遁入幽冥,順著漢水去嶓冢山。
一般而言陰氣並不會積累,而是會在之後逐漸隨著陰人隊伍一起離開。
而這邊山村陰氣影響周邊多半是破了格局,也可能與漢水水脈這些年的變化有關,但即便如此,總體而言也會也會漸漸隨附近河流一起消失。
此為天地陰陽迴圈的規律之一,沒有人為干預不太可能生是非。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莊霖知道就算如此,陰氣盤桓一陣對常人還是有很大影響,王氏之死固然是他本身原因居多,可每月都有幾天被陰氣侵蝕也是很大影響。
莊霖可能還顧及不到漢水水脈,但是對於閱過陣法冊的他來說,這山村的格局倒是應該能解決。
既然陰氣自己會流走,就像破了窗戶的屋子,用東西堵上了,外頭的霧氣影響也就少了。
以自身元海模擬山川水脈氣數的流動,感受最細微之處的變化,莊霖自然漸漸就明白如何破局。——這山村不是隱仙谷,村裡雞叫也並非完全固定的時間,四更左右,村中已經有了公雞啼鳴聲。
而顯然鬼將給的時間也並非尋常意義上準確的雞鳴時分。
雞叫聲起,一道陰魂便化為流光就從裡屋飛出,甚至都無法自控停下,剎那間已經離開院落,去往了那邊山道中。
莊霖只是睜開眼睛掃了一眼便也不再過多理會,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且合適做的了。
那一片山的外圍,大批陰魂的隊伍早已經離開,經由漢水入了幽冥,鬼將只是折返回來專門等候那一個陰魂。
待看到那一道幽光飛來,鬼將一招手,幽光就在面前重新化為那個陰魂。
“王氏,勿要留戀,隨我離去吧!”
“是,多謝將軍!”
陰魂向著鬼將恭敬行了一禮,如今不但見了妻兒,又知對方能得仙人關照,已經心無牽掛,所以魂體上的氣息都與之前大有不同。
鬼將上下打量了一下陰魂,態度沒有之前那麼嚴厲。
“不必多禮,我之前雖鞭打過你,卻也絕非有意針對,你以後便知死後之世同樣殘酷,王兄弟魂體凝實,今夜又有奇遇,今後若另得機緣,還請勿要記恨!”
陰魂哪敢怠慢,恭恭敬敬行禮。
“將軍言重了,今日小的得償所願,全仰仗先生與將軍所賜,小的一定銘記將軍之恩!”
看陰魂說得誠懇,也沒有那種鬼魂藏狠的陰霾,鬼將這才笑著點了點頭。
“嗯,走吧!”
說完這些,鬼將也不再多言,帶著陰魂化為幽光離去,很快就順著山勢餘脈去往遠方,直追漢水方向.——第二天天明,柳氏最先從睡夢中醒來,雖然昨夜靠在床上睡覺,衣服未脫被子未蓋,但似乎並無不適,也沒有著涼。
柳氏睜開眼睛,陽光已經從木板窗戶的縫隙照射進來,屋內也已經有了一定光線。
但此刻婦人只是坐在床上愣愣出神,昨夜夢中的一切此時已然記憶猶新,這是太過思念了麼“娘”
大女兒醒了過來,伸手抓住了婦人的胳膊。
比起昨天的絕望,今天的婦人明顯狀態好了不少,臉上露出幾分慈笑,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
“娘,我昨晚夢到爹爹了.”
婦人心頭一跳,之後另外兩個孩子也醒了過來,同樣說了昨晚的夢境.外屋的五人自然是早已經醒了,甚至在婦人聽來外頭還有些熱鬧。
“娘”“娘,外頭好吵啊,我昨天好像夢到爹了”
另外兩個更小的孩子也醒了,果然也夢到了亡父,這讓婦人心中激動幾分,又有些酸澀,不過這一切又被外頭的動靜所吸引。
不一會,當婦人和幾個孩子從屋中出來,才發現自己家門外不遠處,村中人很多都過來了。
即便被許多人圍著,但婦人依舊能依稀看出莊霖等人較為挺拔的身影。——這會莊霖和陸景等人周圍至少圍了三四十人,村中老少皆有,還有一些也過來瞧熱鬧。
一個杵著柺杖的老者算是在村裡說得上話,在一邊問東問西。
“不是聽說王柳氏孃家早就沒人了麼這位先生可否是弄錯了?”
老者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也帶著幾分惶恐感,這儒生面目俊朗身形挺拔,在村人眼中就是玉面郎君氣度斐然,這樣的人都是大人物啊!
而且儒生身邊四個隨從也是身形魁梧,就更佐證了這一點。
這樣的人,居然是尋親尋到了王柳氏家中?這讓自詡都高寡婦家一等的村人如何能接受,如何不惶恐?老人的話也是很多人心中的話,只是敢問的人不多,他一問,外圍聲音也是此起彼伏。
“是啊.”“柳是自己都說家裡死絕了”
“那年她嫁進來,還是我幫著抬轎的.”“怎麼會有這樣的親戚啊”
“就是啊”
聽著這些聲音,莊霖渾不在意,面露笑容對著人群拱手一禮,清朗的聲音從口中傳出,頓時壓過一切議論。
“諸位有所不知,阿姐先我出生,當時家中有變離開故土,族人分了多路避禍,阿姐由家僕抱著走了另一條路,卻從此了無音訊,直到前一陣子才查到那家僕跟腳,然皆已亡故,卻也從藏匿遺書中知曉阿姐尚在人世.”
說著莊霖面露感慨之色,話音一頓才繼續。
“當我得知此事,便親自星夜趕路來尋,終於是在昨夜找到了這裡,唉!血緣相依無需多言,姐弟相逢自有感應,可憐我與姐夫素未謀面,才到此地竟聞噩耗,令人嘆惋”
說著莊霖作出抹眼狀後又看向附近眾人。
“因昨夜天色已晚,阿姐又言此地風俗迥異,遂未曾叨擾各位,今日是向諸位告知此事,也多謝諸位對阿姐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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