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四年八月,四朝元勳鄧國公竇熾在家中薨逝,享年七十八歲,天子楊堅為此罷朝三日,以示哀悼,其後又下旨讓竇熾嫡長子竇茂承襲鄧國公爵位,餘下的十一子按嫡庶各有恩蔭。
作為關隴貴族,竇熾生前身後極盡哀榮。朝廷追贈竇熾為太保、柱國大將軍、雍州刺史,諡號為恭,陪葬帝陵。
在諡法之中,尊賢貴義曰恭,敬事供上曰恭,執事堅固曰恭,執禮御賓曰恭,愛民長弟曰恭,既過能改曰恭,執禮明敬曰恭,此為美諡。朝廷以恭作為諡號,顯然是對其功績的認可。
只是這種認可,在某些知情人眼中,卻是顯得那麼諷刺。
“竇熾,”
大興宮中的楊堅,幽幽道:“真是便宜這老狗了,死的倒是乾淨利落,都說老而不死是為賊,這老狗確實奸猾的很,難怪能歷仕四朝不倒!”
雖是給了竇熾美諡,但這是楊堅不得不給的。終歸是經歷四朝的元老重臣,再如何惱恨竇熾,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的,這也是為了顧全朝廷的體面。
除非是被抄家滅族,剝奪名爵勳祿,不然只要竇熾薨逝,朝廷就必須給他國公一級的禮遇。
楊堅當然知道竇熾死的絕對不正常,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李公輔剛剛上報李子期背後推手是竇熾,沒多久竇熾就在家中病死,所有知道內情的人也都知道竇熾不可能是正常薨逝。
不是畏罪自殺,就是還有隱藏更深的黑手,將竇熾滅口。
所以李公輔在竇熾死訊傳出的第一時間,就進大興宮向天子請罪。
“李公輔,你這打草驚蛇,驚就驚了,但驚過了頭,把蛇給嚇死了。”
楊堅瞥了眼跪伏在地的李公輔,嘆道:“既然竇熾已經死了,那這事就到此為止,你也不用再查了。”
“諾,”
李公輔沉聲應道。
堂堂的鄧國公就這麼死的不明不白,楊堅和李公輔都知道這背後必然還有大魚,只是楊堅已不想再讓李公輔查下去了。
不聾不啞難當家,楊堅已然察覺到繼續深究下去,結果可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萬一徹查下去,再查到那幾個皇兒身上,他又能怎麼辦?與其扯開最後一層遮羞布,最後鬧的內廷失和,外朝動盪,還不如就在竇熾這裡結束。
楊堅沉默良久,突然道:“你說,王誼真的像李子期彈劾中所說的那樣,久蓄異志,陰怨長矣嗎?”
李公輔猶豫了一下,回道:“臣,不知,”
楊堅冷冷道:“那就去查,朕現在很李子期呈上的奏章幾分真幾分假。”
見楊堅神色陰沉,李公輔恍然道:“臣這就去查,”
見李公輔已解其意,楊堅點了點頭,隨即囑咐道:“這次要查的仔細些,不要又出紕漏了,朕不希望再看到竇熾這樣的事發生。朝廷不能接受短時間內,接連薨逝兩位國公,王誼不能死。”
李公輔低聲道:“臣知道陛下的顧慮,定不負陛下所望。”
看著眼前恭謹的李公輔,楊堅忽然感覺有些疲憊,揮了揮手,道:“那,你就去吧,你給朕記住,忠心侍君,自有你的前程,朕不會負你。”
李公輔伏地叩首,緩緩起身,徐徐退出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