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蘊真人開了口,旁人卻難以接受,總不能自身安危寄託在陳業的人品上,萬一有一天他入了魔,或者看誰不順眼呢?
生死之事,豈可交於人手。
眼看那些大派巨擘們個個面色凝重沉默不語,那位早已將陳業得罪了的九玄派掌門心想:他們是顧忌顏面,自己不妨將話挑明。
此人再次開口,沉聲問道:“陳宗主,你這地獄神通,可有剋制之法?”
陳業坦然點頭,環視眾人:“當然有。這天下又豈有無解的神通秘術?我今日既然敢將此法公之於眾,自然也會將剋制之法與諸位細說,否則,豈不真成了持利器以脅天下?”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清晰可聞一片長長的鬆氣之聲。
“原來如此,陳宗主當真是深明大義!”
“不錯!不愧是我輩翹楚,真正的高風亮節!”
“依我看,這‘天下第一君子’之名,怕是非陳宗主莫屬了!”
……
一時間,阿諛奉承之聲四起。就連那位九玄派掌門,臉上都浮現出一絲愧色,暗忖自己當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豈料,陳業像是聽不得這些吹捧,笑道:“諸位切莫高興太早,想要破解這門神通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五蘊真人一聽,連忙問道:“陳宗主,都到這個時候,就沒必要賣關子了。你這神通秘術究竟是何原理,不妨細細說來。”
陳業頷首道:“其實原理倒也簡單。晚輩於通玄境時,偶得天授,練成了一門專攻神魂的神通,我稱之為十八層地獄……”
接下來,陳業簡明扼要地講解了神通的根本原理,甚至將其中涉及到的那部分神魂天書秘術,也毫無保留地公之於眾。
在座的皆是正道高人,自然個個眼界非凡,真假虛實一聽便知。修為高深者,甚至當場便已領悟了那門不算太過複雜的神魂秘術。
只是,當他們徹底聽明白了這門神通的原理之後,大部分人的臉色,又重新變得難看起來。
最終,還是五蘊真人苦笑著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那個問題:“所以,只要行事端正,不為惡事,便不受這‘天譴地獄’的影響?”
“不錯。”陳業點頭,語氣平淡地說:“只要諸位問心無愧,即便與我因果再深,這地獄酷刑,也絕不會加諸其身。”
說罷,陳業直接喚出酆都大帝,而後向一旁的盛懷安拱手道:“前輩,得罪了。”
只見他運轉靈氣,朝著盛懷安的方向虛虛一指。一道微弱的電光在盛懷安頭頂一閃,便瞬間湮滅,彷彿從未出現過。
地獄酷刑,對善者無效。便如當初鬼差們的油鍋扣在陳業頭上,也傷不得他分毫,甚至連發絲都不會弄亂。
五蘊真人再次開口,問出大家最關心的問題:“由誰來判斷善惡?”
陳業笑了,笑得坦然而又理所當然:“由所有修煉此法之人共同判斷。”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世人或許不知何為對他人之大善,但難道還不知,何為對自己之大惡?這套神通的善惡標準,離不開‘人之常情’四字。諸位只要還是人,這善惡的標準,終究不會相差太多。”
“諸位也無需擔心今日口角一句,便要受千刀萬剮之刑。因為從你們領悟此法的那一刻起,你們每一個人,都已是這套‘地獄酷刑’的標準制定者之一。你們的心中所想,所念,所認可的道義,都會成為判斷善惡的標準之一。”
聽到這番解釋,眾人都皺起眉頭。
他們不曾見過如此怪異的神通,這根本就不是給人練的,更像是當初正道聯合時簽訂的契約,只是所影響之人更多,也更難以打破。
聽起來更加公平公正,但終究是一種限制。
“此法,不妥。”
焚香門的鐵盛榮終於開口,他本來不想跟黃泉宗交惡,但眼前之事著實不太對,焚香門什麼情況他心裡有數,這神通豈不是針對焚香門?
要論過錯,焚香門弟子怕是天天要挨雷劈。
鐵盛榮沉聲質問:“這終究是你黃泉宗的規矩,憑什麼要影響到我們其他門派的弟子?!”
陳業卻搖了搖頭,目光直視著他:“鐵掌門此言差矣。我且問你一句,你也擅長用劍,你的一道劍光,能斬多遠?”
鐵盛榮不明其意,但還是傲然答道:“千里之遙,不在話下。”
“那閣下的劍光,憑什麼能傷及我黃泉宗的弟子?”陳業反問。
鐵盛榮怒道:“我何時傷過你黃泉宗弟子?!”
“那我,又何時用這神通,影響過貴派門下弟子了?”陳業針鋒相對地說:“你一道劍光,能橫貫千里,可斬我黃泉宗弟子的肉身。而我這門神通,不過是距離遠了些,甚至還不會傷及性命,也從未主動用以對付貴派弟子。我倒想請問一句,是不是因為我這門神通太過厲害,這本身就是一種罪名?”
“陳宗主此言,未免有些強詞奪理。”此時,又有人忍不住開口,“明明是你以神通秘術,在我等頭上懸了一把無形之劍。”
陳業瞥了那人一眼,看起來陌生,但陳業並不在意他是誰,只是坦然地說道:“當初張奇真人在世之時,諸位哪一個門派,不在他的劍光籠罩之下?你們可曾覺得,這劍光懸於頭頂有何不對?可曾有人去清河劍派山門前叫罵過‘你張奇的劍憑什麼能威脅到我?’”
羞愧,憤怒,不甘……諸般情緒,浮現在眾人臉上。
鐵盛榮更是咬牙切齒:“你以為,你是第二個張奇?!”
“我不需要是第二個張奇。”陳業搖頭,語氣平靜地說:“我只是想告訴諸位一個道理。‘天譴地獄’確實可以追溯因果審判罪人,但這與御使飛劍千里取人首級並無本質不同。等有朝一日,我當真用這門神通為非作歹,諸位再來聯手將我審判,也為時不晚。”
“身懷利刃,殺心自起!”九玄派掌門再次厲聲喝道,“我們又如何信得過你?你要如何證明自己?”
陳業終於有些不耐,他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反唇相譏:“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因我的神通厲害,你們便已斷定我會用它來害人。若是按照這個標準,我懷疑你會去當個採花賊,你是否也要當場自宮,以證清白?”
“你!”九玄派掌門怒不可遏,一張臉漲得通紅。
陳業卻已懶得再與他廢話。
只見陳業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朗聲說道:“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是凡俗帝王用以殘民之術。我輩是修行之人,難道要與那凡人一般,凡事只計算利益得失?”
陳業一揮衣袖,最後陳詞:“今日我將此事告知諸位,只因‘天譴地獄’這門神通消耗極大,只憑我一人難以阻攔飛廉尊主突破。因此,我會將施展此法的真言傳授給諸位,若是願意,便與我一同除魔衛道。
“若是諸位還要繼續糾結我黃泉宗有沒有資格執掌這樣的神通,那不如現在就集結人馬,去北疆,滅了我黃泉宗的道統!也免得諸位,終日擔驚受怕!
“陳某言盡於此,告辭。”
陳業留下一份玉簡,然後便轉身離去。
正道諸派看著這位少年的背影,無一人敢出言阻攔。
不管陳業說得有沒有道理,黃泉宗如今已經是天下大派,想以剛才的理由將陳業留下?虎倀的神通如此厲害,這位魔門尊主都死在他手上,旁人怎麼敢動手,難道真要用肉身試探他的劍氣葫蘆用完沒有?
身份地位早已不同,他雖不是張奇,但也無需太在意旁人看法了。
而等陳業走後,盛懷安便起身對眾人拱手,一言不發地走了。
眾人心中有數,對清河劍派來說從來沒有第二個選擇,盛懷安一定會修煉這門神通,與陳業一起阻止飛廉尊主突破。
五蘊真人嘆息道:“諸位,陳宗主所言極是。我等都是正道,若是像那些魔頭般相互算計相互忌憚,那當年的魔門便是我們的下場。我雲麓仙宗必定不會讓那魔頭合道飛昇,其他小事,等蕩平魔門再說不遲。
五蘊真人站起身來,大聲說道:“若是諸位還有疑慮,道不同不相為謀,諸位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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