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委實沒料到,蘇純一竟會這般鄭重其事地問出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問題。
不過略加思索,他便明瞭蘇純一的用意。
這哪裡是什麼單純的問詢,分明是正道修士之間的“論道”。
坐而論道,看誰才是志同道合之輩,這是正道修士間最高規格的交流。
傳聞往昔魔門昌盛之時,正道五大門派掌門齊聚凌雲峰,論道三日,而後歃血為盟,結成生死同盟,硬是為正道在絕境中爭得一線生機,熬過那場驚心動魄的浩劫。
沒幾年,魔門內部卻先亂了起來,十八位魔尊為爭權奪利,相互廝殺,魔門自此由盛轉衰,攻守之勢瞬間逆轉。
所謂論道,在陳業看來,實則是考量彼此三觀是否契合。若能心意相通,相互間便能託付生死,這才是正道的做派。
反觀魔門修士,斷斷做不到這般大義凜然。絕大多數魔門中人,平日裡自私自利,雖說並非個個都是喪心病狂的殺人狂,但為了搶奪修行資源,下起手來,視人命如螻蟻,毫無道義可言。
待到生死存亡之際,又怎能指望魔尊們相互扶持,奮勇向前?
人人都打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主意,結果便是誰都不敢率先衝鋒陷陣,反而被正道同仇敵愾的氣勢壓住,最終魔門內部土崩瓦解,迅速衰敗。
經此一役,世人皆知正道優勢所在,志同道合之人是何等珍貴。
正直善良之人打坐練氣時,未必就比惡人快些,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便能齊聲高呼“併肩子一起上”,門派之中內鬥內耗也會隨之減少,所謂同心協力,便不是一盤散沙的魔門可以相比。
可這般行事,也並非全無弊端。
就拿清河劍派來說,此乃正道中赫赫有名的大門派,門規嚴苛,擇徒標準極高。能一輩子堅守鋤強扶弱、行俠仗義的又有幾人?
因此,清河劍派連那些隕落的門人弟子全算上,統共也不到百人。
歲月悠長,標準越是嚴格,門派傳承愈發艱難。到近些年來,不少門派無奈放寬規矩限制,但也有尺度把握不穩,很快便成了旁門左道,甚至墮入魔道。
陳業聽說這些故事時也常有感慨,滄海桑田,時移世易,天地都會變幻,更何況人心。
師父墨慈曾經提過,如今也就寥寥幾個門派還保留著“坐而論道”的傳統。
陳業從未見識過真正的“論道”場面,瞧蘇純一這架勢,大概是有點論道的意思。
按理說,陳業當下該絞盡腦汁,思索如何用精妙話術讓蘇純一信服,令她認定自己是“同道中人”,如此一來,好處自是多不勝數。
可陳業迎著蘇純一那雙清澈卻透著銳利的眼眸,終是決定實話實說:“若要問我本心,那我要說,因果已了便是善,孽緣糾纏不清便是惡。”
蘇純一眼神帶著疑惑,追問道:“還請道友細說。”
陳業想了想,便繼續說道:“我初到崔縣時,就遇到王三七,這潑皮想要敲詐我,被我教訓一番,他對我的惡便已經得了報應。
“而後我要打響名氣,與王三七合作,他完成了他的表演,我為他老父治病,也是互不相欠。
“在我看來,我得了名聲,王三七救了老父,這份因果了結得很完美,那便是善。”
蘇純一目光自始至終不離陳業分毫,靜靜聽完這番言語,她沉默良久,才又開口問道:“那被王三七欺凌過的其他人呢?”陳業微微搖頭,緩聲道:“那是他們的因果。我讓王三七去給那些人賠償致歉,不過隨口一提。那些人是否原諒他,是選擇報復還是隱忍,皆是他們自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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