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剛剛問出口,就知道自己白問了。
這還用問嗎?人家已經做了。
果不其然,小寶馬上說道:“小的我一心向道,無心俗物,那付出這點代價算什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高見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他閉了閉眼,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聲音低沉:“罷了……你且跟著我吧。”
說完,他轉過身,看向憑欄而立的元律老祖,說道:“前輩,前方路途尚遠,此子……或有可用之處。不妨在附近尋一處稍作歇息,略作整頓,如何?”
“累了?覺得東海很荒謬?”元律似乎是有點想笑。
“是。”高見點了點頭。
“行,那就在附近尋一處地方歇息之後再去吧,最好能讓你保持完備狀態,不然影響參悟的效果。”元律答應了下來,然後又問道:“對了,你有水中呼吸的法門嗎?還是靠憋氣?”
“晚輩有避水珠,不必擔憂這些。”高見展示了一下自己在滄州得到的避水珠,這還是白山江龍宮送的。
“好,那出發吧。”元律說著,手一揮,巨舟朝著另一個方向駛去。
他根本沒有在意那個小妖,完全無所謂,徹底漠視對方。
小寶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待遇,縮在一邊,非常熟練的給自己找了一個角落藏著,免得礙眼。
他已經被救了一命,至於之後要去哪兒,有什麼待遇,那就……隨便吧,不追求那麼多東西,那太貪心了。
不過高見卻不準備讓他就這麼縮著,而是說道:“跟我過來,來裡面。”
語罷,高見轉身,走進了巨舟內。
元律還站在外面,眼神動都沒動,就像是雕塑一樣。
小寶看了看元律,又看了看高見的背影,連忙跟在高見的後面,一路走進了巨舟的艙室之中。
甫一進門,他整個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了!
奢華!難以想象的奢華!
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軟榻,上面鋪著雪白得晃眼的獸皮。
案几是整塊剔透如冰、內蘊煙霞的玉石雕琢而成,其上隨意放置著幾件流光溢彩、靈氣盎然的擺件,每一件都讓他心驚肉跳,感覺碰一下就會賠上命。
角落的香爐嫋嫋升騰著淡雅的青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這味道恐怕金貴得嚇人。
小寶只覺得一陣眩暈,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他幾乎是本能地踮起了腳尖,像只受驚的鵪鶉。
高見彷彿沒看見他的窘迫,徑直走到那張鋪著雪白獸皮的軟榻旁,隨意地坐了下來。柔軟的獸皮微微下陷,襯托得他身形愈發挺拔。
他目光平靜地落在門口那個手足無措、幾乎要縮成一團的小妖身上。
“過來。”高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小寶渾身一激靈,連忙小步快挪到距離軟榻還有七八步遠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額頭抵著冰涼光滑的地板:“大……大人……”
“我問,你答。”高見言簡意賅,沒有任何廢話。
“是!是!大人請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寶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艙室內一片寂靜,只有香爐青煙嫋嫋。高見的目光如同實質,落在小寶那低垂的後腦勺上。
“你,”高見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為何要化形為人?”
小寶身體明顯一僵,但很快,那張少女臉上努力擠出一個靦腆又帶著點討好的笑容,用那粗嘎的男聲飛快答道:“回大人!功法如此!小的修煉的功法,需得……需得化形成人身方能契合功法真意,事半功倍!小的不敢欺瞞大人!”
他說得飛快,眼神卻不敢與高見對視,只盯著地板上的微光。
高見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沒有追問功法細節,也沒有質疑真假,只是淡淡說道:“那你滾吧。”
說著,隨意地揮了揮手,彷彿在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示意他立刻離開這艘巨舟。
“啊?!”小寶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慘白!巨大的恐懼瞬間將他淹沒!離開這艘船?
後面肯定還有追兵,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大人!大人明鑑啊!”小寶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了兩步,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惶恐,“小的句句屬實!絕無半字虛言啊!小的對天發誓!若有欺瞞,天打雷劈,神魂俱滅!”
他磕得又快又急,額頭很快紅腫一片,滲出血絲,染髒了那潔淨如新的地板。
高見依舊面無表情,等小寶磕得頭暈眼花,動作稍緩,他才再次開口:“是不是虛言,你自己心裡清楚。”
小寶磕頭的動作戛然而止,身體僵在那裡,微微顫抖,艙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過了好一會,小寶的額頭抵著地板,汗水混合著血絲滑落,最終,他才說道:“大人目光如炬……小的……小的不敢再瞞了……”
他緩緩抬起頭,那張少女臉上滿是汗水、血汙和狼狽,眼神卻不再有之前的討好和掩飾,只剩下難以言喻的渴望。
“其實……小的只是想……想去岸上,所以,所以才提前做了這些準備。”
“去岸上?”高見眼神微動,“為什麼?”
小寶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有些茫然,,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很輕,彷彿在描述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
“因為,小的聽說,岸上的日子,很……很甜,很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