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苦笑著搖搖頭,權當葉緋霜是在安慰自己。
“誰能改變呢?士族子弟都是受益人,他們會損害自己的利益嗎?寒門子弟倒是想改,可根本無能為力啊。”
葉緋霜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既然知道對於某些事情無能為力,那就把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做好,其它的交給天意。天命若不佑你,你便連人事也不盡了嗎?”
天已經黑了,燈籠都點了起來。橙紅色的燈籠紙將燭光染成了一個溫暖的顏色,灑在陳宴身上,讓他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氣息也淡了幾分。
張利死死咬著牙,臉頰肌肉緊繃:“你說的倒是輕巧。”
正談論著這個話題,他就無法不對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子產生敵意。
他們一出生就什麼都有了。
大把計程車族子弟都是草包廢物,卻能在家族蔭庇下身居高位。
而他們這些莊戶出身的,哪怕把書讀爛了,最後可能連人家的鞋尖都夠不上。
陳宴走到葉緋霜身邊站定,冷漠疏離的目光淡淡落在張利身上:“你把我瞪穿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有這功夫不如回去多抄兩頁書。”
張利諷笑出聲,是啊,他們的書都得是抄的,因為買不起,只能借了自己抄。
聽說大家族的藏書閣裡卷帙浩繁,什麼孤本奇書都有。
越想,就覺得差距越大,讓人崩潰。
“你在優越什麼?”張利憤恨大吼,“要不是有個好出身,你未必能比我強!”
明明對方也沒有鄙視自己,可張利就是覺得被看輕了,自尊心在這人淺淡的眸光中的被碾成了齏粉。
陳宴並沒有生氣,他的表情都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平淡反問:“你想要這種優越感麼?你想讓你的後代有個好出身麼?”
“你……”
“想不想?”
張利握緊了雙手,誰不想呢?
陳宴冷漠道:“那還不趕緊滾回去讀書。”
他不安慰張利,懶得和他解釋,更不屑與他爭辯——彷彿他真的有優越感,高高在上,看不起這些普通人。
但葉緋霜知道,他說的讓張利滾回去讀書,是真的想讓他抓緊時間好好讀書。
因為等陳宴入仕後,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會是改官制,他真的會給這些寒門士子很多機會。
他真的會把自己手裡的“羹”分出來。
“回去吧。”葉緋霜對張利說,“其實很多事情已經改變了,以後也會改變的,要有信心啊。”
現在的張利哪裡知道,在葉緋霜的前世,他根本連繼續讀書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他和他的村長爺爺,還有其它幾十個村民,全都死在了曹崖的地牢裡。
而這一世,他拿回了地,得到了撫卹銀子,還健健康康地活著。
葉緋霜看著張利就很開心,覺得他和自己是一樣的,沒有走上前世那樣悲慘的道路,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陳宴往前一步,隔絕了葉緋霜落在張利身上的那股堪稱溫柔的視線。
怎麼回事,對一個才見過三面的張利都這麼和顏悅色,怎麼就不能把這種好態度分給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