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也是第一次見她哭成這樣,眼睛鼻尖通紅,唇色也比平時更紅,其實這樣看起來才像個符合她年齡的小姑娘。
葉緋霜又要用袖子抹臉,陳宴就和料到她要這麼做似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捏著帕子給她擦臉。
當著爹孃的面,葉緋霜覺得尷尬,立刻把陳宴的帕子接過來,自己擦。
他的帕子也是他最愛用的流雲錦,光滑冰涼,沾著雪中春信的梅香。葉緋霜本來想擤鼻子,都不好意思了。
陳宴看出來了,說:“沒關係,隨便用。”
葉緋霜搖頭,把帕子團在手心:“我洗乾淨再還給你。”
她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聲音不似以往那麼清亮,有種嬌憨可愛。
陳宴感覺今天見到了她的另一面,而且是很難得的另一面。
葉緋霜洗了把臉,從正房出來,見陳宴在院中仰頭看那棵杏樹。
“陳公子,你最好站遠一點。”葉緋霜的鼻音輕了很多,但還是有一點點。
“怎麼?”
“會有毛毛蟲掉下來。”
陳宴:“……”
他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那棵樹,離得很遠。
在世人面前,陳宴這個人幾乎是完美的,彷彿無懈可擊。但葉緋霜就知道他有一個弱點——他怕蟲子。
前世,陳宴有一次在杏樹下作畫,有一條綠色的小蟲子掉在了他手上,他的臉當時就白得嚇人,恨不得把自己那隻手砍了的樣子,然後在水盆裡把手搓得又紅又皺才終於緩過來。
之後幾天,她只要輕輕一碰陳宴的手,他就會激靈一下。她覺得好玩,故意逗了他許多次,逗得他惱火了把她狠狠教訓了一通,她才求饒老實了。
陳宴站在臺階下,葉緋霜站在上邊,兩人視線倒是齊平了。
陳宴端詳了她一會兒,眼角和鼻尖的肉泛著粉,眼睛洗過似的水潤潤的,像被人狠狠欺負過一場。
不過陳宴又知道,她若是被人欺負了,才不會哭。
見他笑了起來,葉緋霜有些尷尬:“虧你還笑得出來。”
“五姑娘在說春闈取消的事?”
“是啊。”
那陳宴更想笑了,口中卻道:“這也是沒辦法是事。”
“此次取消,萬一接下來兩年不加恩科,只能等三年後再考了。”
陳宴心想,那可太好了。
陳宴:“是。”
“三年後你就十九了。哪怕你中了狀元,你也不是大昭最年輕的狀元郎了。”
她竟然會為自己考慮,讓陳宴覺得很意外,又很驚喜。
他掩著唇角的笑意,說:“我也不一定非要當最年輕的啊。”
“可是那樣寫在青史上更好聽啊。被後人看到,他們也會覺得你更厲害。”
“的確,但我不在意這些虛名。”陳宴說,“如果要名留青史,我更希望是以我的功業、我的政績,而非這些很虛的東西。虛名可以被人掩蓋、取代,但是實績不會。”
他上前一步:“還是說,五姑娘想要一個大昭最年輕的狀元郎當夫婿?你喜歡這個名號嗎?”
葉緋霜:“我沒這麼說,你的事和我沒關係。”
“五姑娘剛不是在替我著想嗎?我以為你在意。”
“我不會在意的,畢竟……”
“畢竟你又不會嫁我,對不對?”陳宴自然而然地接過她的話,“五姑娘,我不進京了,接下來我們便有大把的時間相處,你怎麼就確定,你一定不會喜歡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