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年看得更是熱血上湧,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忍不住對陳沐低聲道:
“陳兄,那水道似乎並非全無規律可循,旁人能過,我等未必不能,不如我也上去試試?”
陳沐此刻心中已有幾分猜測,只是為免出錯,還是說道:“不急,再看一看。”
何知慍的想法與他一般無二,伸手虛按,一股無形的沉穩氣機籠罩住浮雲界眾人,壓下他們因李氓成功而躁動的心緒。
然而,他們能夠按住不動,場中多數人卻沒有這份耐心。
千餘問道真君,心高氣傲者不知凡幾,眼見李氓輕易成功,說句話的功夫,便有數十道遁光迫不及待地飛起,如同撲火的飛蛾,各自選定一條看似無異的黑色水道,撐起五光十色的護體靈光,小心翼翼地落入其中。
可這“小心”,在絕對的規則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不好!”
只一剎那,淒厲的驚呼與悶哼便接連響起。
數十道身影中,竟有三分之一剛踏入水道範圍,身形便猛地一沉,如同被無形巨手拖拽,護體靈光劇烈閃爍幾下便告破滅,整個人直直跌入那吞噬一切的弱水之中。
這突如起來的變故,讓緊隨其後正欲效仿的修士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止住身形。
然而,其中幾位本就抱著“搶先一步”的念頭,難免衝勢過猛,此刻收力不及,眼看著就要重蹈覆轍!
電光火石間,他們心念急轉,索性將錯就錯,猛地一提法力,不再沿著水道前行,而是沖天而起,意圖直接飛躍這片看似不寬的水域!
“蠢貨!”
礁石上,不少老成持重的修士心中暗罵。
若是在外界,以問道真君之能,短距離飛遁跨越水域自是尋常。
可此地是金仙殘界,更是九嶷仙宗精心佈置的試煉之地,豈容此等取巧?
果然,那數道剛剛拔升而起的身影,飛至半途,便如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身形齊齊劇震,
緊接著,一股遠超他們抵抗能力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
“噗——!”
“呃啊!”
數聲悶哼同時響起,那幾位試圖“另闢蹊徑”的修士,護體靈光瞬間潰散,臉色慘白如紙,如同被重錘擊中的飛鳥,身形不受控制地朝著下方死寂的弱水直直跌落。
“撲通、撲通、撲通……”
一時間,落水之聲此起彼伏。
水面之上,靈光瘋狂爆閃,如同垂死的螢火。
落水之人大驚失色,瘋狂催動法力,試圖破開水面束縛,逃離這絕滅之地。
然而令他們絕望的是,往日足以移山填海的磅礴法力,此刻卻像是泥牛入海,擊打在粘稠沉重的弱水之上,僅僅激起幾圈微弱的漣漪,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弱水彷彿擁有吞噬一切力量的詭異特性,任他們如何掙扎嘶吼,身體依舊不受控制地下沉……
“咦?這是何故?”
不只落水者自身驚恐萬狀,礁石上尚未動身的修士中,至少八成也是驚疑不定,百思不解。
“莫非……真是水道差異所致?”
有人猜測,目光在縱橫交錯的上千條水道間逡巡。
這似乎是最直觀的解釋。
畢竟每條水道深處湧動的道韻衝擊確實不同。
可事實真的如此簡單嗎?
“不對。”
陳沐心中低語,目光銳利如刀。
水道再不同,道韻衝擊再詭異,也不可能造成如此懸殊、近乎天塹般的差距。
且看李氓閒庭信步,而不少氣息不弱,甚至道行頗深的老牌真君卻瞬間沉淪。
這差距,絕非“運氣”或“水道選擇”能解釋。
原因,大機率還是應在渡水者本身。
只幾個呼吸間,陳沐對比著成功者與失敗者的氣機狀態,便看出了其中差異。
與此同時,一直凝神觀察的何知慍也忽然朗聲一笑,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浮雲界眾人耳中:“原來如此,竟是這般道理!”
重霄派的兩位真君聽了何知慍話語,不禁湊過來看,可是觀來瞧去半天,卻是一無所獲,便拱手請教道:“何真君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何知慍笑了一笑,抬手接連點向那些在水中掙扎的失敗者,又遙遙指向傲立無垢臺上的李氓,以及少數幾個同樣輕鬆渡過、此刻正被眾人矚目的成功者。
“說來也無甚稀奇,諸位且細看,”
何知慍聲音沉穩:“那落水沉淪之人,有何共同之處?與李氓道友等成功者相比,又有何根本不同?”
聞得此言,眾人如同醍醐灌頂,連忙屏息凝神,將神識感知催發到極致,反覆對比。
提示已如此明顯,若再看不出來,那便真是愚鈍了。
片刻之後,碎金真君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生機!是體內蘊藏的生機本源與道基的圓融程度!”
冬一也冷然介面:“不錯,那些瞬間沉淪者,或是壽元將盡,生機枯竭如朽木,或是道基有瑕,本源不穩,或是強行破境,根基虛浮,留下難以彌補的隱患……其氣機看似雄渾,實則外強中乾,內裡已露衰敗頹唐之相。”
慕容汐點首,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明悟:“反觀李氓道友,以及方才輕鬆渡過的幾位,無不是氣血如烘爐,生機蓬勃似朝陽初升,道基更是打磨得圓融無瑕,大道可期,此消彼長,高下立判!”
眾人再細看,果然如此。
那些落水的修士,無論外表如何強悍,其神識深處透出的氣機,或多或少都帶著一絲衰朽、破敗、或不夠純粹凝練的遲滯感。
而李氓等人,則如同新鑄的利劍,鋒芒內蘊,根基紮實無比,周身氣機渾然一體,與天地靈機的呼應都更為順暢。
孫道人恍然大悟,摺扇啪地一合,“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取的並非水道,而是渡水之人本身。”
“此關非是考驗神通法力,而是在篩選足以‘承道’的良材美質,唯有生機旺盛、道基無瑕、潛力深厚者,方有資格踏足那無垢仙台,染指金仙傳承。”
“那弱水感應渡水者本源,若生機枯朽、道基有瑕,便如朽木遇弱水,自然沉淪,萬劫不復!”
何知慍頷首,肯定了眾人的判斷:“正是此理,此乃絕滅之水,亦是‘驗道’之水!”
只不過,他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眉頭再次皺起,目光帶著一絲沉重與惋惜,緩緩掃過浮雲界隊伍中的幾位老者,最終落在那位曾認出藍鳧的劉婆婆身上。
這位老婆婆修為深厚,經驗老到,是隊伍中難得的問道後境之人,但歲月終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生機雖未枯竭,卻也顯露出暮氣,道基在漫長歲月中也難免有些微磨損。
“可惜……”何知慍低嘆一聲。
此關卡對他,對碎金等正值鼎盛以及道基打磨圓滿之人來說,雖需謹慎,但渡過不難。
可對劉婆婆這般本源已開始走下坡路的修士而言,這弱水便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塹。
他費盡心機,跨越兩界,許下重諾才將劉婆婆這等經驗豐富的下界頂尖人物請來助拳,卻不想試煉甫一開始,還未真正發揮作用,便要在這第一關“損兵折將”……
這損失,不可謂不大。
而心中失望者,又何止何知慍一人?
劉婆婆本人更是面色灰敗,原本枯槁的臉上皺紋似乎更深了幾分。
她抱著為後輩掙一份機緣造化的念頭而來,如今寸功未立,就要被淘汰出局,老臉火辣,心中更是苦澀難言,哪還有臉面提報酬之事?
“劉婆婆莫要灰心,”一位與她相熟的真君忍不住寬慰道,“你道基紮實,法力精純,未必不能……”
奈何此言方落,彷彿是為了印證這關卡的殘酷無情,前方水域再生異變。
那些在水中苦苦支撐的修士,法力終是被弱水侵蝕消磨殆盡。
就在他們護體靈光徹底熄滅,即將被黑色死水徹底吞沒的前一瞬,一道道柔和卻不容抗拒的白光憑空出現,精準地籠罩住他們,倏爾一閃,連人帶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顯然,這是試煉的規則之力出手,將失敗者強制傳送出局,保全了性命,卻也徹底斷絕了此次機緣。
看到這一幕,那真君剩下的話也嚥了回去,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劉婆婆等人眼神徹底黯淡,最後一絲僥倖也破滅了。
她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沙啞:“罷了,命數如此,強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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