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正是黃昏,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堆在天際,又映照在河裡,紅豔豔一片,像是秋天的楓葉,煞是好看。
從河邊,每隔一段,便會岔出一條水道,朝四面發散,織成一片細密的水網,其中有不少就是流向那片山巒的。
丁林隨意選了一條小溪,沿著溪水往上游,他在水中,陽光映著溪水,火紅色流淌著,像極了他身上的鱗片,不遠處,靠近山腳平坦的那一面,有一座村落,溪澗從村中橫穿,泥巴攙著秸稈糊起牆壁,茅草編織成片蓋住屋頂,又用竹子做成籬笆將院子圍了。
夕陽下,嫋嫋的炊煙升起。
這人間的煙火氣。
丁林停了一下,眸中閃過懷念,他記得前世他還很小的時候,隨母親去外婆那兒,九十年代的農村,最破舊的屋子便是這個樣子,這是記憶力最陳舊的一部分,幾乎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由的丁林多看了幾眼,眼神環顧。
村莊外的田野上,見著炊煙升起,農人們也停下手中的活計,關係好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或肩抗鋤頭,或手提鐵鍬,或身背揹簍,沿著狹窄的田埂,沉默著陸陸續續的往回趕,生活的重擔,早已經將脊樑壓彎,尤其是經歷了這一天的勞作,更是疲乏到了極致,沒有人有心思說笑,只想著趕快回去,往榻上一躺,然後休憩。
一個年輕人落在最後,他有些特別,這特別不在於他的外形,事實上,除了年輕一點,他的穿著打扮和前面的那些農人沒有多少區別,都是穿著簡陋的粗衣,日復一日勞作將他的膚色也曬的同樣黧黑,他的不同之處在於情緒,不同於前面那些人面上死氣沉沉的愁苦,他臉上洋溢著笑容,迎著夕陽,他咧開嘴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不停地來回咀嚼著,和他身後牽著的老黃牛嚼草,保持在同一頻率。
“老黃,要到家了,不知道今晚阿紫給我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年輕人道。
那條狹長的田埂走到了盡頭,進入了村子。
老黃牛又怎麼可能回答他,那張碩大的牛嘴依舊來回碾磨著,咀嚼的頻率始終不變,牛眼眨巴著,透出懵懂的溫順。
丁林收回目光。
以他如今的境界,無需刻意偷聽,便能聽到周邊百丈之內的聲音,此刻在這村落間穿行,小到房樑上雀兒的低語,大到屋舍間妯娌的爭吵,都在耳畔。
“七妹,”
忽然一道女聲傳入耳中。
似乎是在哪裡聽過,卻又並不熟悉。
丁林怔了怔。
奇怪。這凡間的屋舍裡,怎麼會有讓他覺著有些印象的聲音。
“你怎的……想在天界之時,雖然因為父親只是凡人的緣故,外祖不待見我們,但外祖母還是賜了我們星位,又給了布雲織霞權柄,雖然辛苦,但誰人見了不喚一聲女孫,如今……”
女孫?
天界的女孫,難道是……
丁林的眼神閃了閃,心中湧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不願意再聽下去,只想要速速離開,但此時,卻又不好解放妖氣施展遁法,只好以一尾普通鯉魚的模樣離開,他狠狠地擺動尾巴,往上游去。
……
“譁!”
溪澗中泛起響聲。
“魚,有魚,一條鯉魚,還不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