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倒映著他的幻影。勞笑開雙手合攏,握住了紡錘。灰白絲線,一根一根包裹住了藏於海天之間,原本秘境所在位置的意識海。
意識海緩緩轉動著。
“它的存在,超出了我們的理解,若不是神俠的力量,將它映照出來,即便它大搖大擺的從我們眼前飄過,我們也感受不到它。”楚掌門凝望著意識海,向老宮主傳音道。“想不到,他真能借到神俠的力量。”
“但是……”老宮主依然站在神鳥的前方,警戒著,他的臉色有一些灰敗了,“他所能承受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再度拔出劍來,說:“剛才出現異狀的修士,有哪些,你都記下了嗎?”
“記下了,你想怎麼做?”楚掌門問。
“你說呢?”老宮主反問。
楚掌門沉默了一下,說:“我知道了。”
陣法鎖住了那些修士,陣法外圍的刑天衛開始了動作,悄然無息地將那些修士打暈,並用無咎環鎖住他們的神魂與修為,最後替代了他們的站位。
老宮主冷哼了一聲,收回了視線。
絲線完全包裹住了意思海。
勞笑開做起了許多怪異的動作來。
神俠的幻影,也隨著那些動作,一步一步地向意識海靠近。
勞笑開的呼吸漸漸沉重,當幻影禁錮住意識海的時候,他將紡錘刺入了身體中。他的血,他的意識透過絲線,侵入了意識海流動的漩渦之中。
他感覺到了意識海中冰冷漠然,高高在上的意志。
“呵……”勞笑開嗤笑了一聲。
他的血液灌注在了其中,在意識海中擴散著。
與意識海相比,他實在太渺小了,即便所有的血液都灌入其中,也泛不起一絲波瀾來。但……這不重要。
“嘶……”他感覺到疼痛,似乎有億萬根銀針,扎入他的神魂中。他弓起了身體,大口喘息著。
他還清醒著。
他能夠感覺到,他的鮮血,他的意志,在滲透,再融合,在悄然改變著那個高高在上的,漠然的意志。
他必須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漩渦的表面,突然出現了一道黑痕。那黑痕很快便剝落了,湮滅在意識海之中。但片刻後,更多的黑痕出現了。
再出現,再湮滅。
重複了不知多少次後,意識海竟不再排斥,並開始隨著黑痕,反向旋轉起來,於是越來越多的黑痕融合了,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粘稠的黑色包體。
是毒啊。
依附,共生,然後逆轉。
勞笑開毫無血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來。
他對自己下了毒。這種毒,對他無害,卻能悄然無息的將半妖的靈魂轉化成一種物質。
這種物質,是能被徹底打碎的。
傳承於神俠島的所有藥理知識,以及他二十四年的心血,都凝結在其中。
不,不止二十四年,他去過神俠島兩次,所以是……是整整四十年啊!
“師傅……”
但……勞笑開思緒略微擴散,若不是李川,他大概永遠無法知道半妖的本質……
當整個意識海都被連成粘稠的黑色包體後,勞笑開做出了最後的一個動作。
神俠的幻影再次動了起來。
一隻由純粹澄淨光流構成、大到足以囊括星辰的巨手虛影在海天之間顯現。
五指輕柔舒張,像是捧起一泓易碎的月光般,將黑色粘稠的意識海漩渦捧入掌心。
五指合攏。
靜謐之中,意識海被一點點的碾碎。紡錘的絲線,也隨之斷裂。
否定,抹除,然後——
神俠攤開掌心,什麼都沒有一切歸於虛無。
神鳥垂下來雙翼。
被刑天衛打暈的修士中,有一些人,突然驚恐地睜開眼睛。
一些陰影散去了。
神俠的幻影消失了,勞笑開的身體開始向下跌落,他的臉上,身上都血跡斑斑,紡錘也脫手飛出……
但他還睜著眼睛,眼神很亮,他看著雲逸仙人所在的小島方向,用盡他最後的力氣,嘶啞地大罵著,“狗屁仙人,找不到真兇,就會對著凡人撒氣!一天天正事不幹的……這次大爺我放過你的性命,下輩子,一定……”
“我等你來取。”
金石向擊般冰冷的聲音在勞笑開耳邊響起。
身體被凍住了,寒氣的氣息在他身體中游走著,修復著他的肉身。
勞笑開感覺到,他落了海水中。有誰抓住了他?……還有,他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