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柳白元微微一驚,似有所想,繼續說道:“我家這邊有另外的一條訊息來源,對之後的事有些猜測。”
“後面的事,同個人修為有關,也無關。”
這話說的模糊,似乎隱有所指,只見對方低聲說道:
“之後的事,若是修為道行如曾經的陳長氣,朱虞城和貴門的衝陽劍仙一般,只要不犯忌諱,自保是絕對可以的。”
“但想要護佑山門,留存血脈,就要看背後有無天上的大人作保了。”
許玄明白了對方意思,但尚不清楚為何同他講這些,只見面前的柳白元言辭隱晦,繼續低低說道:
“當年衝陽劍仙可是得了一位大人青睞,不知這些年有無給貴門下過旨意。”
旨意,這話隱隱戳中了許玄的痛處,但他確實不知這些,師父有意隱瞞這些謀劃,似乎是想將山門眾人摘出去,但最後下場悽慘。
哪位紫府有懷有善意他不清楚,就連哪位真人下旨逼死的師父也是未知。這些年他和習微師兄各打探,卻始終問不出來這家的來歷,只是知道是北地的道統。
“這些事情,師父未同我講過,恐怕就是那位大人曾有善意,也只是想著保一保師父,無關山門。”
這邊的柳白元流露出隱隱的失望之色,但很快就遮掩住了,低聲道:“道友可知如今原上,哪家最為安穩?”
“不是陳家,不是朱家,而是段家。”
“這一家的段平度生而知之,來歷十分不凡,出生時異象頻頻,風水相會,星斗照射,叫某位大人物看中,為段家作保。”
許玄想起了當年地宮之事,這家似乎隱隱以那段平度為中心,就是此人吞了長生觀的機緣,仍舊能安然走脫。
“白元的意思是,可要同哪位搭上線,門中才有些生路?”
兩人言辭模糊,但都明白對方意思,這邊的柳白元則是神色有些哀傷,低低道:“若是隻想自保,提升修為就是了,但想護一護身邊之人,這代價可就大了。”
“前輩還是早做打算為好,到時也有退路。”
柳白元的神色有些低落,顯然族中有些委曲求全的事,深深埋在他心中,此刻被翻了出來,鮮血淋漓。
許玄見對方情緒不對,不再多言,過了少時這柳白元便告退,留下些修行的資糧,說是給柳行芳備著的,足夠修到煉氣巔峰了,出手十分闊綽。
送走柳白元,許玄有些感嘆,他以前同習微師兄有些猜測,但真相之殘酷,還是讓他心緒亂了起來。
‘這事情,要想想如何去同門中眾人商量。’
王習微和溫思安都是經歷過妖災的,其實心裡都有計較,就是知道這事,也不會貿然行動,劉霄聞其實性子有些衝動,這事還須慢慢同他說清。
‘如何去告知思安師妹,師父是如何死的?她問我是誰害的,我該如何作答?’
這件事許玄瞞了溫思安許久,就是怕她想不開。許玄看得清楚,自家這個師妹雖然平時看起來清冷,但是個重感情的,師父死的憋屈,她定然不能接受。
許玄有時在夜裡想起這事,就覺一股噬心的痛和怒,衝著他的臟腑,責著他的無能。
“如今還是要設法同哪位大人搭上線?”
這事情可就難了,不是他能謀劃的,真人若天上游龍,常人不可見,許玄此生見過的紫府,除了提鋒山的那位,就是半死不活的天陀了。
都不是好相與的,自己見一次,都要丟半條命來。
“之後要去那山炎城,到時入藏經的幾座宮殿,必然有仙道也來,可以窺探下局勢,看看自己對哪家有用。”
當下打定主意,許玄繼續閉關苦修起來,距離那約定的日子就快到了,這天陀依舊沒個動靜,也不知在折騰些什麼。
另一處,灕水北岸,蓮花寺的【小蓮因淨土】來了貴客。
說是淨土,其實只是殘破之地,蓮花寺祖上有位法師欲突破【薩埵】失敗,不成金剛,這淨土也就是半成之態。
慈海已經自大盤迴到了本寺,只為招待那位自北方來的貴客。
一位生得清秀,著月白色僧袍的年輕僧人,修為已然到了聲聞圓滿,恐怕法師的位子也是輕易就能登上。
這處淨土依託在這座【蓮花寺】上,一半伸入太虛,一半陷於塵世,五色寶光流溢,倒是有些像個難產的胎兒。
慈海就同這位貴客立在這座小淨土的入口,看向了灕水對岸的青巍。
“慈海主持這般行事,牽扯太深,我看不出幾分脈絡來。”
“淨言大師出自【大月光寺】,奉行古佛苦修之法,竟也看不出來嗎?”
慈海有些感嘆,那張老臉微微扯動。
“慈海主持機心過重,千般算計,萬般仇怨,貪痴嗔三毒匯聚,還不回頭嗎?”
身旁那淨言僧人看了過來,神色有些悲憫,誦了一聲佛號。
“淨言大師不必再勸了,此間之事,是我等這些不聞真傳之輩,唯一能窺到薩埵位子的機會。”
“【大月光寺】有菩提之位靜候大師去登,如何能理解我等的悲哀。”
這老僧語氣有些不忿,看了過來,隱約間額上似乎要生出一對角來。
淨言不再言語,只是長念一聲佛號,赤足向前行去。
他身後並未什麼寶光,也無信眾,這一路走來,他並未動用什麼法術,只是一路南下。
仙宗嫡傳欲同他鬥法,山間妖王要捉他煉丹,凡夫俗子要向他求願,這一路行來,凡世種種,仙家謀劃,都繞不開一個欲字。
他身上的僅餘的一點靈物已經散盡了,剛來時有位婦人帶著幼子,向他求願,他卻無什麼可給的,對方便恨恨罵了句:“什麼狗屁假和尚,和蓮花寺的大師比起來,是個什麼東西。”
於是他就來了,來此處看看,但這一切和他想的又不一樣。
繼續前行,淨言踩在一青竹之上,渡江而去。
看看這邊的人們,是否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