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喜茲茲地說:“自然!自然!丫頭,你跟我過來!”
胡薇表現得很正常,只對李無相拜謝一下就跟他走了。
李無相慢悠悠地走進東廂耳房中,薛寶瓶正在處理剛才掉在地上的烤魚——把魚清洗乾淨、把鐵板重新燒熱、把魚的兩面刷上油脂重新煎一下。
李無相走到案板旁幫她弄了些配菜,然後說:“霧散了,走,咱們端去山上吃,有野趣。”
兩人端著鐵板走出屋子,往後院的小門走。謝祁早聞到味兒了,趕緊問:“在後院吃啊?”
既然沒加“咱們”就好辦了——李無相說:“不了,我倆去山裡吃。”
兩人出了後院小門,薛寶瓶說:“謝長老還怪饞的。”
李無相笑了笑,跟她一直往小山坡上走,然後找到一處四面芳草的僻靜地——正能看到丹房院中的情景。薛寶瓶找了塊石頭,李無相把鐵板放在石頭上,然後說:“那個胡薇可能不是胡薇。”
“啊?”
“你看見她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覺得挺討喜的嗎?現在我這麼跟你說——她可能是有什麼神通,能叫人入迷。聽了我這話之後你再想想她,什麼感覺?”
兩人彼此信任的好處就是,在涉及當下這種事的時候,用不著再囉嗦“真的嗎”之類的廢話。薛寶瓶眉頭一皺看向山下的小院,眯起眼睛想了想,臉上稍一恍惚:“你這麼一說,我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不是覺得她不是對勁而是我不對勁——昨天看她那個樣子感覺就像看我自己的妹妹一樣。可是來的路上比她慘的人我見得更多,都不會叫我這樣。”
李無相點點頭:“走。到她說的地方看一看。”
昨天他叫胡薇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寫下來,那張紙他還收著。紙上的地點記錄得很詳細——他們來的時候走的是磨河邊的臨河路,河的那邊是山。胡薇的說的地方就在那邊的山裡,被稱作“飛鷹簷”。
兩人輕鬆過河,找到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向四周遠眺,就看見飛鷹簷了——胡薇所說的那一片山壁上的樹不多,有大片的巖壁裸露著。臨崖上端有有一塊三角形的巨石突出,形似一隻展翅蒼鷹。此時陽光正照在上面,叫那原本就呈現黃白色的巖壁變得金光燦燦,仿似雄踞一隻金色飛鷹。
兩人先到崖上去看——這裡該是胡薇所說的打鬥發生的地方。懸崖的邊緣的確有斷掉的樹枝,切口平整,看著是被刀劍切下來的。
李無相問:“你怎麼看?”
薛寶瓶想了想:“故意放在這兒的。這裡樹不多,佟玲是煉氣境界還不得不跳崖,追殺她的人修為至少也是煉氣——如果使的是刀劍,就說明覺得刀劍趁手。既然趁手,就不會把這麼多樹枝都給斬下來,那隻能說明他們功夫太差。”
李無相點頭:“我也一樣想。走,下去看。”
他一把攬住薛寶瓶的腰肢,攜著她跳到崖壁上。崖壁上生長著的樹木也有枝杈斷折的,但還有血。這回用不著李無相問,薛寶瓶就開口:“佟玲身上沒這麼多血。看著倒更像是有人被從上面丟下來的——丟下去之前就已經受傷很重了,一邊落一邊還在吐血。”
李無相點頭:“被丟下來的可能就是真正的胡薇。”
兩人跳了下去。飛禽走獸絕跡已有幾個月了,因此以李無相敏銳的嗅覺也聞不到別的什麼氣味,只有濃郁的草木清香,以及,更加濃郁的血腥氣。
他循著氣味找到一處地方、撥開腐葉片和松塔,發現了浸潤在泥土中的血。他伸手在土裡翻了翻,找到一些零散的骨屑與肉沫,然後沾在指尖上默不作聲地給薛寶瓶看。
薛寶瓶臉色凝重:“丹房裡那個把真正的胡薇吃了嗎?她是屍鬼還是……”
“妖。”李無相說,“她體內真氣執行跟人沒區別,我猜可能是個大妖。我剛才給她下了情慾劫,下的時候很吃力,說明她真正的修為不會比我弱多少。”
薛寶瓶愣了愣:“怪不得佟栩昨天敢做那些事,不怕你去找她——青浦山上果然有陷阱?”
李無相點點頭:“佟栩見過我出手,應該知道我是什麼道行。她腦子也沒問題,不會只倚仗這個胡薇。我猜青浦山上還有高手。”
“佟栩想做什麼?”
“是啊。”李無相靠上一棵樹想了想,“她想要做什麼呢?我們該想我們想做什麼——我們想要幫太一教收服三十六宗,佟栩就不想讓我做成。”
薛寶瓶接過他的話:“兩個辦法。一個是殺掉你。但是這個辦法……要麼可能她那邊的高手沒把握,要麼可能顧忌梅師姐。”
“第二個就是叫你自己壞事。你昨天差一點就要殺去青浦山……胡薇……胡薇!”薛寶瓶眼睛一亮,“胡薇會惹惱你,牽連到上池派……我。”
李無相點點頭:“她可能對你動手。所以你想怎麼辦?跟他們玩玩,還是我把她拿了?”
薛寶瓶的眼睛亮起來:“他們覺得可以用我來要挾你……丹房裡那個胡薇,修為既然並不比你弱多少,在對方那裡一定也很重要,我們也許可以拿她來要挾他們呢?我不怕。我們把她摸清楚、準備好,然後活捉了。我這幾天不離開你身邊就是了。”
李無相笑起來:“好。那咱們就陪她好好玩玩。”
薛寶瓶也笑了——你一言我一語,迅速把事情理清楚並且做出決定,世上沒有多少人會有如此默契了。因此這笑,也應該算是會心一笑。
可一個聲音破壞了這種美好氛圍——
“別吵了……別吵了……我好疼啊……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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