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他深吸一口氣,又在心裡重複了一遍。
他知道“尋求幫助”這種作法在短期內會讓很多事變得容易一點,可從長遠來看,這極易叫人形成一種依賴的慣性、不知不覺地深陷其中,直到有一天忽然感覺倉皇無助、失去自我。在從前,很多行業人士都是這麼退休了的。而現在自己已經有這個苗頭了——在爐灶內、被趙奇試探時都不得不向外邪尋求幫助了,而現在,竟然又想給趙傀這種東西供奉香火,從他口中弄到自己想要的。
長此以往,趙傀豈不慢慢是成了自己的供奉主?他對這些還不大瞭解,但直覺告訴他,這會很不好。
更何況,那傢伙必然會提出自己完全不想接受的條件。
一陣微妙的喜悅感像微風拂過水麵一樣掠過他的身體,李無相愣了愣——操。外邪。
“我也不打算找你幫忙。”他低聲說。
喜悅感慢慢退去,李無相嘆了口氣。鬧不好這玩意以後也是個麻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也是張堂堂正正的人皮好吧。
他往石壁上靠了靠,將囚字元、殘磚、碎竹紙在自己面前排開。
他之前覺得然山幻境該是在那幅木版畫裡,但之所以後來選擇了這張碎竹紙,是因為當自己踏出然山山門之後,除去想起了“然山派”,還想起了一個名字。
郁烈君。
郁烈君,李椒圖。
在那一瞬間,是有一段跟自己從前過往那樣獨立而模糊的記憶從腦袋裡跳了出來的,於是他知道了“郁烈君”。這是一個在業朝時的封號,受封者名叫“李椒圖”,在當時掌管天下錢糧,又在之後修成正果,成了如今的司命真君、灶王爺。
趙傀曾說然山的祖師爺就是灶王爺,那麼,郁烈君李椒圖就該是然山祖師了。
這種情況是第二次出現。第一次則是在灶裡見到“扶元保生丹”的時候,自己一看那東西就知道是什麼,但他現在還搞不清楚這種記憶出現的規律……這個只能留到以後再說。
這麼一位祖師爺,沒理由用一片碎竹紙來落款,所以這東西必然不尋常。
至於那副木版畫,應該就只是用來隱藏這片碎竹紙的。因為他之前在然山宗門中仔細察看時,發現然山的建築異常堅固,就彷彿被下了什麼咒,而等他無意中用囚字元將然山派給藏了起來之後,然山的宗門建築就彷彿失去了靈魂的肉身,一下子朽壞垮塌了。
之前許仙人拋了那木版畫來攔自己,那東西一刀就被劈開了,顯然跟宗門建築一樣,都變成了凡物。
石窟中無有一絲光亮,李無相就探出觸鬚,在三樣東西上仔細摸索。
或許然山派就被藏在這張碎紙片裡了,這裡面才是真正的幻境,而上面所寫的“大業乾正六十三年李椒圖制”,其實指的就是這張碎紙片。
是的話,該怎麼進去?
……
一群江湖客,來的時候有三十幾個,到現在就只有二十幾個了,不少人還帶傷。
許仙人緊皺眉頭,滿臉怒容:“真是一群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為了些蠅頭小利,連一時也忍耐不了!”
馮驥嘆了口氣:“唉,許仙人,你也怪不了他們,說是蠅頭小利,但是行走江湖,今天這點蠅頭小利你拿不到,說不定明天人就沒了。我之前說了嘛,該先把懷露抱霞篇給了他們,道決等事後再說——已經得了三十六宗的心法,大家夥兒心裡就安定了,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嘛。”
許仙人把目光轉向他:“哦,是我做錯了?”
馮驥笑了笑:“不是不是,你說得對,主要還是這群人狗改不了吃屎……”
“行了!”許仙人將手一揮,“接下來的事我自己辦,不成器的東西!”
他大步走到人群前,厭惡地掃了一眼這些還在交頭接耳的蠢才,喝道:“我就是許仙人!”
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都聽好了,你們想要寶貝是不是?我現在就把懷露抱霞篇說給你們,都把耳朵給我豎起來!”然後他也不管這群蠢才記不記得住,一口氣將幾百個字全說了一遍,“你們知道這東西也沒什麼用,還要道決,這個都懂吧?道決,就在然山的幻境裡。進入然山的幻境需要一件寶貝,但有個人剛才搶先把那寶貝給拿了,藏起來了!”
“現在,你們都去給我搜——瞧見這個然山派了沒有?剛才你們為什麼都把然山派的事給忘了?那就是因為幻境已經開啟了!但我現在施展了神通,將然山所在的這一片平地給下了禁制,就這麼大的一點地方,他走不出去!”
他說到這裡,就看見人群又躁動起來,開始彼此打量。他心裡一陣厭惡,就又喝道:“不管誰找到了那人,道決就都說給所有人!要是誰都沒找到,就誰都拿不到!先找到了的,除了道決,還有一粒黃芽丹!黃芽丹,懂不懂?不管你們從前練的是什麼狗屁功法,服下黃芽丹就能叫你散功重新築基,就能好好修習然山的懷露抱霞篇了!聽明白了沒有?!”
人群趕緊應了一聲,才聽見有個人在人群裡問:“……那人都能從許仙人你手裡搶東西,咱們只怕不是對手啊。”
許仙人一皺眉,發聲的方向瞪了一下:“我只是一時不察!他敢跟我交手也就不用跑了!來這種地方尋寶的貨色,能高明到哪裡去?”
等人群散開了,他才轉頭對馮驥說:“你們幾個跟我走,先往後面去查,再問問剛才有沒有人在後面看見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