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紀慨說,“謝謝你,我錄音了,一會放給紀徊聽。他肯定又急。”
寧緋坐在副駕駛,兩隻手攪和在一起,“紀慨哥,你和紀徊的……關係怎麼樣?”
“怎麼樣?不怎麼樣。”紀慨打轉方向盤,朝著那個主治醫生的別墅開去,“我是小三的兒子,不過大紀徊三歲。”
“……”寧緋一聽到這個,頓時有些茫然,“啊?小三?您別這麼說自己。”
“沒說錯,我雖然出生比紀徊早,但是那個時候我爸已經跟紀徊的母親訂了婚的,只是沒娶她。等她生了紀徊,才領了證成為了名正言順的豪門紀大夫人。我就順理成章成為所謂‘外室’‘小三’的兒子了。”
這些事情紀徊從沒說過……過去的時候,只聽紀徊說起過有個一直被放養在美國的哥哥。
可是竟然,還有那麼多的隱情……
這麼曲折狗血,難怪他們兄弟倆感情不好。
豪門裡的人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啊。
“既然如此……”寧緋睫毛顫了顫,“那紀徊以前的日子是不是其實過得……”
“錢不缺,愛沒有。”紀慨把車子停下,笑著回頭看了寧緋一眼,“我那個缺愛的可憐的弟弟,當時替你救治你母親的時候,估計自己也沒想到入戲太深當了真吧。”
寧緋愣在副駕駛座上,整個人一時之間有些發麻。
自己母親對紀徊很好,紀徊高中時期纏著她,放學也跟著她一起回家,而媽媽看見她屁股後頭跟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倒也沒有發脾氣,反而是熱情迎他進來吃飯。
那煙火氣,拉他回人間。
寧緋清晰記得那個時候紀徊臉上的錯愕。
就彷彿,他紀少爺這輩子第一次,被“母親身份”的人留下吃飯。
紀徊那天晚上破天荒硬是幹了三碗飯,寧緋都心疼米錢,她媽卻說他倆都太瘦了,都得多吃。
紀徊從高二開始,幾乎每週末的晚飯都是來寧緋家裡蹭的,一開始空手,後面會帶各種大魚大肉提著菜來,熟門熟路。
寧緋媽媽不趕客,總是對他笑臉相迎,空了關心他成績,讓他跟自己女兒一起好好學習。
也許……紀徊是在寧緋的媽媽身上體會到了什麼是母愛,才會在後面寧緋媽媽病倒時出面用自己的人脈資源,把她送進最好的醫院用最貴的藥穩住病情。
醫生說她活不了太久,用這麼好的醫療資源,也不過是多活幾年罷了。胰腺癌若是爆發出來,人走也是一下子的事兒。
“你閉嘴。”那個時候紀徊表情冷漠,比高中時期更銳氣逼人,他強硬又凜冽地說,“別給我講這種沒用的屁話,你是醫生,這是你要解決的問題,我負責準備錢,沒錢了就問我要聽明白了嗎?我要她活著。”
紀徊轉身就走,出門前拉著門說,“以及她母親病情這話,別讓我女朋友聽見一個字。”
醫生震驚。
此時此刻,寧緋站在別墅前,那個醫生就彷彿早有預料一般,靜靜地隔著花園外的圍欄看著她。
他身後是那棟洋房小別墅,房子邊上有水池,池塘裡錦鯉游來游去,有個少女蹲在池塘邊的花田裡給花澆水,臉上滿是笑容。
“章醫生。”寧緋說,“您怎麼等在這裡。”
“我早就知道你可能要來。紀慨律師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到頭了。”
章醫生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我女兒在這裡澆花。有些事情我不想讓她聽見。”
寧緋呼吸加速,“你知道我……來的目的?”
“是啊,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章醫生釋懷一笑,好像寧緋找上門,他才是解脫的那個,“也許你現在會覺得很可笑吧。走,寧緋,你是陳鞠女士的孩子吧。”
陳鞠,正是自己媽媽的真名。
寧緋感覺到眼淚要衝出眼眶,她現在就要撲上去攥著這個醫生的領子問個清楚,可是邊上澆花的女兒不過初中生的模樣,天真爛漫走來,往她手裡塞了一束花。
剛摘的。
“你是我爸爸以前的病人嗎?你好漂亮呀。”
看著手裡那束花,寧緋的手隱隱顫抖,她用力掐緊花莖,汁水都染到了她掌心的紋路里。
康乃馨,代表母愛的花。
寧緋剋制著自己的聲音,強迫自己的冷靜,“……是啊,我找你爸爸,有點事兒。”
“好。”少女說,“你們不用走,我回去寫作業啦,你們在庭院裡聊就好。”
她懂事地讓出位置,庭院裡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紀慨在邊上保持沉默,讓寧緋自己和章醫生溝通。
章醫生站在那裡不動,陳年往事壓得他喘不過氣,開口講,都需要魄力。
“我母親當年的病情……章醫生,是不是你……”寧緋有些激動,“出事後你辭職是不是心虛所以躲起來——”
“我女兒要讀的私立學校沒有名額。”章醫生卻突然說話,“那個人說了給我女兒名額,還給我女兒安排進國際班,受最好的教育,有最好的資源。我老婆也空降成了單位的領導——”
他嚥了咽口水,“只要我稍微……在你母親的事情上……視而不見和疏忽一點點……”
反正也是要死的……活不長的……
寧緋眼眶驟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