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得再從長計議。
當務之急,還是先將人救出去。
墨畫回過頭,看著一張張對自己懷著憧憬和希冀的髒兮兮的臉龐,緩緩道:
“神主會給你們賜福,救你們性命。你們現在,都隨我離開。”
眾人紛紛熱誠道:
“是,巫祝大人。”
墨畫便領著一群人,往石殿的大門走去。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巨大猙獰的白骨蠻神像前。
這群蠻奴無不神情驚恐,畏縮發抖。
他們恐懼“吃”人的術骨部,也恐懼於術骨部供奉的蠻神像。
而此時蠻神像前,還跪著一個臉上塗著白骨面妝,穿著術骨部族衣裝的鐵術骨。
“術骨部金丹?!”
被俘虜的蠻修嚇了一跳。
跪在蠻神像前,嘴裡叨咕著什麼的鐵術骨也嚇了一跳。
他是被墨畫嚇得。
自從見了金童一劍斬蠻神的畫面,跟金童的容貌相似的墨畫,便讓鐵術骨心中懼怕。
哪怕鐵術骨,心中篤定,那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可對墨畫,他還是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墨畫看了眼鐵術骨。
之前雖然離得遠,但墨畫神識敏銳,耳聰目明,還是大概聽到了,鐵術骨跪在蠻神像前,嘴裡叨咕的話。
譬如什麼“先祖保佑”,“消災免難”之類的。
這些話,倒也沒什麼問題。
墨畫沒往心裡去,而是對鐵術骨道:“你隨我一起出去。”
此話一出,鐵術骨還沒說什麼,被俘虜的蠻修們,則紛紛神情驚恐:
“巫祝大人,此人是術骨部的金丹……”
墨畫便道:“此人,是術骨部的‘內奸’,是他通風保信,引我來救你們的。”
鐵術骨一臉震驚。
這小白臉巫祝在胡說什麼鬼話?!
自己才不是內奸!
自己是鐵骨錚錚的術骨部“忠臣”,只是出於對蠻神大人的信仰,迫於嚴峻的形勢,和敵人的惡毒,這才不得不委曲求全,替這個小白臉巫祝帶路。
自己不是內奸!
不是!
可一眾俘虜蠻修,卻用一種看“自己人”的目光,看著鐵術骨,甚至還有人面帶感激。
這讓鐵術骨十分難受。
“走吧。”墨畫淡淡道。
鐵術骨沒辦法,他害怕再遭到墨畫的“毒手”,因此只能再拄著殘缺的柺杖,一瘸一拐,跟在墨畫身後。
……
石殿之外。
已經等候了一個多時辰的丹朱等人,無不神情凝重,憂心如焚。
他們可以斷定,這石殿內,必然有什麼邪異的東西。
而巫先生已經進去那麼久了,卻還一點聲息沒有。
畢方部的畢桀,臉上也掛著輕蔑,冷笑道:
“不自量力的小鬼……我畢方部的兩個金丹,都折在了裡面,你一個區區築基,以為頂一個‘巫祝’的名頭,就真的萬邪不侵了?傻子一樣……”
可他話音未落,石殿內便傳來腳步聲。
畢方臉色一變,便見自黑暗之中,隱隱約約,走出了一道人影。
這人並不高大,但氣質莊嚴,在背後邪異的黑暗氣氛襯托下,甚至顯得有些神聖偉岸。
面容白淨如玉,目光澄澈,氣質超然。
他自金丹殞命的邪異禁地之中走出,面色不改一分,氣度無絲毫慌亂,便連衣角,也不曾皺過一點。
經大劫而道心不破。
歷萬邪而一塵不染。
而在他身後,是一大群被救下的俘虜。
這群蠻修俘虜,隨著墨畫離開了石殿,抬起頭便見到了久違的陽光,知道自己得救了,無不喜極而泣。
他們紛紛,向墨畫跪下,口中狂熱高呼:
“謝神主大人賜福!”
“謝巫祝大人救命!”
“神主大人,永垂不朽。巫祝大人,既壽永昌!”
蠻奴虔誠的信奉聲,震耳欲聾。
而墨畫就孤身一身,平淡隨和,站在人群中間。
他的背後是黑暗。
面前是陽光。
璀璨的光芒,灑在他的臉上,照得他面容如玉,恍若神人。
這一幕,攝人心魄。
丹雀部的丹朱眾人,也為之失神。
那一刻,他們心底中,“巫祝”的形象,與墨畫的身形,高度重迭。
在此前,他們心中的巫祝,各有不同。
但此時此刻,他們恍然間覺得,侍奉神明的“巫祝大人”,就該是墨畫這個樣子。
不少蠻兵心旌動搖,彷彿覺得此時的墨畫,便如同神明在世間的“代行者”。
一些丹雀部的蠻兵,受到這種神聖氣氛的影響,開始情不自禁,向墨畫半跪,虔誠禱告。
便是“敵對”的畢方部,也有蠻兵受到感染,下意識膝蓋一軟,便想向眼前這位莊嚴神聖的“巫祝大人”跪下。
畢桀恨極,眼睛如刀子一般回頭望去。
原本跪到一半的畢方部蠻兵,又硬生生止住,站直了身子。
這種神聖肅穆的氛圍,持續了很長一段的時間。
最終,是畢桀忍不住了,他按捺下心中的震驚與不解,直視墨畫,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石殿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畢方部的卓長老,還有那二十名精銳呢?”
墨畫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悲憫,緩緩道:
“石殿之內,潛藏著一尊背叛了神明之道的異端邪物,這邪物可蠱惑人心,畢方部的眾人,全都死了。”
畢桀臉色難看至極。
二十多精銳蠻兵,他雖然心疼,但也不是耗不起。
可兩位忠心耿耿的金丹長老,這可是極其寶貴的“人力”。
如此一眨眼全都折了,即便是畢桀,也不可能不心痛。
畢桀惡狠狠地看著墨畫,“那你呢?你為何沒死在裡面?”
墨畫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他的無禮,而是目光堅定道:
“我說過了,身為巫祝,當傳播神主的恩澤,以拔除邪物,蕩平惡墮為己任,以匡扶蒼生,拯救蠻荒為初心。”
“如今我的虔誠,得到了神主的回應。”
“神主賜我無上神力,已然將悖離神明之道的強大邪物,徹底斬殺!”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震動,一片譁然。
這等神妙玄虛之言,他們無法親眼見證,因此不好斷定。
可畢方部的兩位金丹,不到半個時辰,慘死在石殿內是事實。
墨畫一個築基,能從石殿內安然無恙走出,還救出了被囚禁的一眾部落族人,同樣也是事實。
事實如此,說有神主賜福,有“神力”加身,可能也並非虛言。
眾人看向墨畫的目光,敬重之餘,已然帶了一絲對於“神道強者”,“巫祝高人”的敬畏。
既然是高人,定然不能以“築基”論之。
畢桀生性狂傲,在心中大罵墨畫巧言善辯,故弄玄乎,裝模作樣。
可這件事,他也根本弄不明白虛實。
畢桀想了想,索性不管了,而是直接看向丹朱,冷冷道:
“既然這位……巫祝,已經救出了丹雀部的族人,那你們丹雀部,是不是可以撤兵了?我們有言在先,你們丹雀部救人,但這術骨部的庫藏,卻是我們畢方部的。”
丹朱本想答應,可抬頭看了眼墨畫,卻見墨畫,不動聲色地對他搖了搖頭。
蠻將赤鋒也輕輕攥住了丹朱的手臂。
丹朱單純,可赤鋒交戰多年,經驗老道,不可能被畢桀糊弄。
戰場之上,口頭約定,都是假的。
帶兵作戰,只講利益。
畢方部如此在意,這個術骨部石殿庫藏,裡面定然有貓膩。
若是之前,丹雀部劣勢,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罷了。
可現在,畢方部死了兩個金丹。
而丹雀部實力卻完好無損,甚至還多了墨畫這一位手段神秘,且不知道到底強大在哪裡的“巫祝大人”。
兩相對比,丹雀部明顯佔據上風。
哪怕是結仇,也要跟畢方部爭一下,便是硬吃,也要將術骨部的庫藏給吃下來。
這庫藏裡,指不定藏著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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