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丟了幾個火球,簡單將所有屍體,都“火化”了一遍。然後,佈下陣法,將周遭的泥土,全都化作流沙,掩埋了血跡和焦痕。
並將整片小山坡,全部融掉了,人為造成“滑坡”,推到了懸崖下。
就這樣,一切都隨風沙散去。
罪證因果也埋葬于山底。
駱鏢頭一眾修士,無不瞠目結舌,人都給看傻了。
他們也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人,是這樣用火球術和陣法的……
火球焚屍,陣法埋屍。
駱鏢頭以一種“敬畏”且“畏懼”的目光,看著墨畫,小聲問道:“公子,冒昧問一句,您之前是……做什麼的……”
為什麼毀屍滅跡的事,做得這麼熟練啊?墨畫張口便道:“也沒什麼,我有一位姓‘顧’的叔叔,在道廷司任職,我的這些手段,都是跟他學的。”
“道廷司……”
駱鏢頭恍然。
這是家學淵源,有正經傳承在的。
而不是因為殺人成性,這才有了這種愛好和習慣的。
駱鏢頭鬆了口氣。
墨畫道:“你們隨我一同進城,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只要你們不透露風聲,蒼狼宗也查不到你們頭上。”
駱鏢頭心下稍定,但還是有些顧慮。
他總覺得,前腳剛殺了蒼狼宗的長老和弟子,後腳就大搖大擺進城,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墨畫看出了駱鏢頭的心思,對他道:“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險的行為,往往也意味著最安全,只要心思夠細,膽子夠大,就沒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不知為何,駱鏢頭總覺得,無論什麼離譜的話,只要從墨畫嘴裡說出來,總顯得特別有道理。
他忍不住點了點頭。
“而且,”墨畫又安慰他道,“我跟你說了,我在蒼狼宗有熟人,是他們盛情邀請我加入蒼狼宗的。”
“這個熟人,地位很高,關係很硬。”
“你們跟我進城,對蒼狼宗而言,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他們懷疑不到你們頭上。”
駱鏢頭這才放心,點頭道:“好。”
但他們也沒繼續從西北門走,以免惹人懷疑。
而是在山間,又繞了一個圈,借山風洗去了身上的血氣和戾氣,平復了心情,這才假裝沒事人一樣,一行人自北門,進了蒼狼城。
到了城門口,還是有蒼狼宗的弟子在排查。
車隊被人攔住。
駱鏢頭正有些不安,墨畫卻已然換了一副嘴臉,昂著頭,一臉倨傲,隨手將一枚令牌,丟給了一個蒼狼宗弟子。
那弟子還有些著惱,可一見了令牌,當即臉色大變,對墨畫恭敬拱手道:
“不知是掌門的貴客,還望恕罪。”
此言一出,人群譁然,駱鏢頭也頭皮一震。
掌門的……貴客?這位墨公子的“熟人”,竟是蒼狼宗的掌門。
是蒼狼宗的掌門,親自邀請這位墨公子,來蒼狼宗任職?這位墨公子,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可是……
駱鏢頭神情一時,十分複雜。
過了一會,一個蒼狼宗長老親自過來,對墨畫拱手道:
“這位公子,請您移步後面的大廳用茶,待會掌門,會親自來接您。”
掌門親自來接?!駱鏢頭神情駭然。
墨畫則一臉無所謂,一副見慣了大場面的樣子,只略帶倨傲地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駱鏢頭幾人:“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們也不可怠慢。”
蒼狼宗長老拱手:“是。”而後伸了伸手,“請。”
墨畫和駱鏢頭一行人,便隨他進了城,並被安排在大廳喝茶。
蒼狼宗長老只例行說了幾句寒暄的話,便退下了,沒打擾墨畫。
見大廳空曠而安靜,沒有其他人,駱鏢頭幾次欲開口說話,但忌憚什麼,又都硬生生止住了。
墨畫神識略一掃,便轉過頭,對駱鏢頭道:
“四周沒其他人,隔牆亦無耳,有什麼話,駱鏢頭不妨直說。”
駱鏢頭遲疑片刻,緩緩道:“墨公子,您……認識蒼狼宗掌門?”
墨畫點頭,“是他們掌門,請我過來的。”
駱鏢頭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墨畫便道:“駱鏢頭不必擔心,我跟他們掌門認識,死了兩個長老,只要你我不說,也沒人會怪罪到我們頭上。”
“不是,”駱鏢頭低聲道,“您知道,蒼狼宗的掌門,姓什麼麼?”
墨畫一怔。
駱鏢頭苦笑,“蒼狼宗掌門,姓段。那個剛才的……段長老……是他親侄子。”
墨畫神情當即有些精彩。
“你不早說……”
“您早也沒問,我也不知道這裡面的關係……”駱鏢頭神情苦澀。
墨畫無奈地嘆了口氣。
蒼狼宗掌門,請自己來蒼狼宗做事。
結果自己剛到城門口,就宰了他親侄子?墨畫沉思片刻,臉色又平靜了下來,淡然道:
“無妨,反正人不是我們殺的,死的是誰,都沒什麼關係……”
駱鏢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又悄悄抬頭,瞥了墨畫一眼。
這位墨公子,殺了蒼狼宗金丹掌門的親侄子後,便大搖大擺進城,還被蒼狼宗奉為座上賓,等會還要跟掌門見面。
駱鏢頭心中震驚,且佩服到了極致。
最重要的,是他自始至終氣度從容,神情都不帶變的,臉上也真的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每逢大事有靜氣。
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有從容不迫的氣度,必是成大事之人。
駱鏢頭心中驚歎。
他不知道的是,墨畫已經摸索出了“道心種魔”的法門,既可以玩弄別人的心,也可以玩弄自己的心。
若要騙過別人,先要騙過自己。
只要他認為自己沒有殺人,那他就真的會當自己沒有殺人。
因果雖然在,但至少從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墨畫十分淡定,但駱鏢頭不行。
他會忍不住心虛,還有,一想到他等會要見的,是三品蒼狼宗,那個如惡虎貪狼一般,令人聞之色變的金丹境段掌門,就覺得兩腿顫慄,後背冷汗直流。
墨畫便道:“你輕鬆點,別緊張,這都是小場面。”
駱鏢頭神色緊張,“墨公子,待會,我說什麼好?”
墨畫簡單道:“你待會不必多說,只說是你一路護送我來蒼狼城的就行。”
駱鏢頭不放心,“這樣真的行麼?”
墨畫點頭,“放心吧,他不但不會懷疑你,說不定還要謝謝你呢。”
駱鏢頭苦笑不已。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就在駱鏢頭如坐針氈之時,大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身披狼皮大氅,修為渾厚,神色威武陰沉,眼眸開闔間如鷹顧狼視的男子,大踏步走進了大廳。
整個大廳的氣氛,都壓抑了起來。
墨畫起身,行禮道:“掌門,好久不見。”
蒼狼宗掌門露出威嚴但不失寬和的笑容,“墨兄弟,有失遠迎。”
墨畫也笑道:“冒昧打擾,還望掌門,不要見怪。”
蒼狼宗掌門搖頭,“墨兄弟能親自前來,段某求之不得,通仙城那地方太小,似墨兄弟這等人中龍鳳,怎可偏居一隅,浪費了大好才能?”
墨畫拱手,“掌門過獎了。”
兩人談笑風生,令在場所有人,包括不少蒼狼宗的修士,心中都有些震驚。
畢竟掌門向來狠厲,幾乎從不露笑容。
能讓他如此以禮相待的,放眼整個蒼狼城,也是屈指可數。
蒼狼宗掌門又與墨畫敘了一會舊,便落座在上首,鋒利的目光瞥了一眼駱鏢頭。
駱鏢頭渾身一震。
金丹的威壓,不是他這個築基初期的修士,所能承受的。
更不必說,他剛剛在城外,才殺了蒼狼宗的一個長老和六個弟子。
蒼狼宗掌門淡然道:“這位是……駱家鏢局的總鏢頭?”
駱鏢頭連忙起身,躬身行禮道:“是。”
蒼狼宗掌門目光一凝,有些疑惑,問他:“駱鏢頭,為何會與墨公子在一起?”
“墨公子他……不認路,機緣巧合之下,在小界集州界碰到駱某,便與鏢局的車隊,一同回了蒼狼城。”
駱鏢頭心中忐忑,但還是按墨畫教的說了。
蒼狼宗掌門掃視了駱鏢頭一眼,見他懾於自己的威勢,神色不安,倒也覺得正常。沉吟片刻後,微微頷首,讚許道:“如此……便多謝駱鏢頭了。”
被……感謝了……
駱鏢頭神情一呆,一時也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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