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見了這般道術,大為吃驚道:“道兄莫不是哪裡來的神仙?”先前隱身與他說話,如今縮地出城百里。
陳玄說道:“不過是些符籙術法罷了,上不得檯面。”
石猴問道:“你這符籙術法,可得長生否?”
陳玄搖了搖頭:“若只求個益壽延年,卻是容易,要得長生,自是不可。”
符籙一道,多為輔助修士修道長生的手段。
若是遇上狼蟲虎豹,妖魔鬼怪,要害修士性命,祭出符籙或逃遁,或打殺了敵人,方才能夠保全性命,繼續修道。
若是要過地仙三災,天仙五劫,祭出符籙也能幫助抵擋災劫。
但天仙之道證得長生,終歸到底還是需要遵循煉精煉氣煉神,結金丹,過三災,渡五劫這些個基本流程的。
石猴聞言便也沒放在心上。
對他來說,不能修成長生的術法,那便是無用的。
若是這陳玄有不用去北方便能修成的長生之法,他卻要跟他學上一學。
陳玄說道:“既然脫困,我本該向北而去,斬妖除魔,證我長生大道,怎奈你的長生大道不在北方,我與你結伴,先尋得你之長生大道,我方才好往北方而去。”
石猴聞言,欣然同意。
一人一猴結伴而行,陳玄稱他猴哥,他稱陳玄一聲道兄,各論各的。
離開武當山之時,太玄真人曾囑咐陳玄,此行下山卻不是著急趕赴北俱蘆洲。
南贍部洲距離北俱蘆洲數十萬裡之遙,以人仙之境趕去,即便有縮地法加持,也需要許久光陰。
況且那數十萬里路並非坦途,其中艱難險阻不計其數。
有些根本不是他這個小小的人仙能夠應對的。
所以師父的意思,其實是教他無論如何,先提升自身修為,哪怕在南贍部洲打轉,一朝證得了地仙,趕赴北俱蘆洲蕩魔只需御風而至便是。
陳玄如今體內的情況有些特殊,儒釋道三種不同理念兼備,又無法調和,故而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修為。
按理說從蟠桃盛會回來,煉化了舌嘗思補足自身天賦,修行煉氣,不應該還是如此緩慢才對。
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在道心。
如今的陳玄遍遊三界,經歷種種,雖然修心有成,但難免受到眾多方面的影響,一顆道心再不如當初剛剛踏上太和山之時那般專一修道長生。
見過了凡人善惡,便有了仁愛之心。
見過了眾生疾苦,便有了悲憫之心。
見過了生老病死,便有了長生之心。
心之一字,一筆上面三點,便是陳玄道心此刻最準確的具象化。
那一筆乃是他自修道以來的成長軌跡,三點便是已經擁有的三種心念,三種心念不能歸攏,不能自洽,便是最大的麻煩。
總不能既要當聖人修齊治平,又要修道長生,還要普度眾生吧?可要輕易摒除這些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道心一部分的心念,卻也難辦,好比是將一整顆道心分成了三部分。
陳玄與石猴一路結伴而行,一路冥思苦索如何解決自身道心問題。
無意中他喃喃道:“儒釋道,去哪兒找這麼一個三教精通的高人指點一番呢?”
他目光遊離地看著石猴,道心之中不知不覺幻化出一盞油燈,那油燈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唯獨未能照亮油燈下面的黑暗。
油燈,黑暗?陳玄猛然瞳孔匯聚,旋即悔悟道:“好一個燈下黑!”
腦海之中各種因果一一匯聚起來。
師父差自己去護送老子西行,正巧碰見了孔子問禮與老子,此是儒和道的相見。
然後老子西出函谷,途中以佛門手段助陳玄破除五毒心,再回到蟠桃盛會之上,太上老君與如來佛祖觀道一場,此是道與佛的交流。
每次下山一趟,陳玄心中便會多出一道心念,引導著他不斷受到三家理念影響。
這一次下山,師父曾有言在先。
此行下山,不必執意向北,修行之路只在腳下,隨心而動,任意西東。
難道此行,他並非是要與石猴作別,一個去西,一個去北?陳玄心中瞬間明悟:“西就是北!”
石猴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
陳玄卻是神采奕奕。
在那西牛賀洲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師剛好便是這樣一個儒釋道三教合一的高人。
若能得菩提祖師指點,他道心之內,仁愛心,悲憫心,長生心三者自洽,自身修為勢必會突飛猛進。
說不得要接連跨過幾個境界。
那北俱蘆洲蕩魔持續百年,他一介人仙若是鐵了心硬要往北,途中說不得也要吃盡苦頭,行個數年之久。
最怕的是即便行了數年之久,到了北俱蘆洲,他還是個人仙之境。
真要以人仙之境,和一眾天仙,神仙一起蕩魔除妖,莫說師父真武臉上掛的掛不住,便是陳玄自己都覺得羞愧。
到時眾天兵神將掃蕩完了妖魔,架起祥雲飛走了。
陳玄一介不會御風的人仙,難不成高喊著哪位神將載我一程,我還不會御風?
一念至此,他對石猴說道:“猴哥,我聽聞那西方世界,多有長生者,不如我們往西而去,至少在南贍部洲,有一段路我是熟悉的。”
曾經為老子牽牛,西出洛邑,過新安,入澠池,經上陽,至函谷。
這一條路,乃是中原通往西方秦國的要道。
石猴問道:“道兄不去北俱蘆洲尋你的長生大道了?”
陳玄說道:“我師父曾與我說過,長生大道,只在腳下,不在南北東西。”
石猴聞言說道:“好,我們就去西方。”
一人一猴往西方而去。
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卻說那廣法道人外出遊歷一番,返回山中。
山中眾道人見他回來,紛紛抱拳喊上一聲:“大師兄回來啦!”
廣法道人與他們一一點頭致意,問那師父身邊的隨侍童子:“師父何在?”
童子道:“方才山上來了客人,師父正在山中與那客人論道。”
廣法聞言一愣,師父與人論道,卻是稀罕事。
能有資格與師父坐下來論道的,這世上能有幾人?便是一隻手也數得過來。
廣法說道:“如此,我便不好打攪師父與客人了。”
方寸山上。
菩提祖師與太上老君對坐,兩人各持拂塵,一穿素衣,一穿八卦道袍。
老君笑言一句:“如何?菩提。”
菩提祖師笑道:“本來無一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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