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樹影晃動,亭中只剩燈籠在獨自燃燒。
偏殿中,守夜的宮女昏昏欲睡,
賀錦書從窗戶躍進,腳步輕緩,如幽靈一般無聲無息,
黑影在屏風後一閃而過,守夜的玉雯陡然抬頭:“誰!呃.....”
賀錦書收回手,被打到穴道的玉雯趴倒在桌邊,
床幔將大半燭火遮掩,只剩朦朧光線。
賀錦書站在榻前,盯著床榻上的陸言卿,薄唇繃緊成一條直線。
她靜靜地躺在床榻邊緣,面如金紙,狹長的眼眸緊閉,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青影,如被寒霜驟然侵襲的花朵,一夕之間了無生氣,彷彿下一秒就會消散在世間一般。
賀錦書呼吸一窒,下意識伸手探向陸言卿的脈搏,
指腹下,細弱的脈搏在跳動,
還活著,
暗中鬆了口氣,他這才發現指腹下的肌膚滑膩微涼,如上好的玉石,觸手溫潤,
“還真是命大。”
賀錦書坐在榻邊,冷哼一聲,掀開被褥將陸言卿放在外面的胳膊塞進被褥之中,
“陸言卿,你又欠我一命。”
皇后想要的結果是陸言卿重傷身亡,可面前的狐狸好像給他下了藥,讓他鬼使神差出險招保下她的命。
皇后試探他對陸言卿的態度,雖然他矢口否認,用二人之間的死仇將皇后的懷疑安撫下去。
但皇后定然還在懷疑,
他不能被皇后發現,只能用藥護住陸言卿心脈,讓她撐到京都,
可惜了他那枚藥,他九死一生也沒捨得用,不成想最後卻便宜了陸言卿!
“怎麼算,本掌印都虧大了!”
“陸言卿,你拿什麼來賠?”
*
錦衛傾巢而出,整個京都風聲鶴唳,
詔獄人滿為患,陸言卿的傷勢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
太醫院院使收回手,撫著鬍鬚滿臉驚異:“臣本以為縣君熬不過去,不成想她竟靠一股心氣挺過來了,還恢復得這麼少,還真是少見。”
“如意向來是個有福氣的,”
皇后臉上笑容溫婉,垂眸望著床榻上雙眸緊閉的陸言卿,嘆息道:“挺過來就好,挺過來就好!本宮也安心了,她何時能醒來?”
院使躬身:“娘娘莫要憂心,待臣重新開藥,最遲今晚,縣君便能甦醒。”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皇后指尖輕點,眼底墨色濃稠,
死了有死了的用法,活著也有活著的用法。
好不容易抓到皇貴妃和宋家的把柄,不扒下宋家一層皮,她豈不是白忙活了!
兩個時辰過去,陸言卿呻吟一聲悠悠轉醒,
玉雯寸步不離在床榻邊守著,聽到動靜,喜極而泣:“縣君!您可算是醒了!嚇死奴婢了!”
“水......”
陸言卿緩緩睜眼,喉嚨彷彿有粗糲沙石堵住,渾身上下被巨石碾壓過一般,無一處不疼。
這次可受大罪了!
她暗歎,
希望一切能如她們算計的那般,
“外面如何了?”
陸言卿小口小口抿著溫熱的水:“有訊息沒?”
“那日您重傷被直接接進宮中,陛下震怒,命賀掌印負責此事,如今錦衛四處抓人,搜尋那日逃掉的馬匪和同黨,具體到哪一步了,奴婢並不知曉,”
玉雯低垂著頭,將空了一半的茶盞放在小几上:“奴婢沒用,只能打聽到這些。”
“你已經很棒了,”
陸言卿察覺玉雯的失落,啞聲安慰:“若不是你盡心照顧,我也不會好得這麼快,比起訊息,我的命更重要,錦衛向來規律森嚴,想探聽他們內部的訊息極不容易。”
“連翹跟進宮中了嗎?”
“連翹姐姐在隔壁養傷,奴婢這就去將連翹姐姐喚來。”
玉雯匆匆離去,
陸言卿依靠在床頭,眼底掠過一抹沉思,
這次的事情,她總覺得有些怪異,
皇后並不是心善之人,對她的感情也沒有這麼深,
怎麼會特意將她接進宮中,吩咐太醫院院使保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