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的動作停滯,她盯著皇帝那張陌生的臉,慢慢嚥下最後一口氣。
皇帝處理好皇貴妃,身形晃了晃,馮恩急忙上前扶住,“陛下,您可要先歇一歇?”
皇帝搖頭,眼前一陣陣發黑,“朕的身體朕清楚,趁著朕還能動,多為他們做點事。”
“對外稱皇貴妃病逝,再將龍案上的東西交給大理寺卿,宋家流放,三皇子幽禁皇陵。”
“不行,只是這樣不夠穩妥。”
皇帝自說自話,又道,“枕下有個瓷瓶,你將裡面的藥給三皇子灌下。”
“還有,還有成王,收回他的兵權。”
一席話已經耗費了皇帝所有的力氣,他擺擺手,“將朕送到順嬪宮中後,你親自去辦這些事,尤其是那藥,一定要你親眼看著他喝下。”
皇帝這會兒殺紅了眼,
馮恩不敢多說,
讓人將皇帝抬到順嬪宮中後,急忙離開。
偏僻的宮殿看著破破爛爛,裡面卻別有洞天,竹林遮擋的院牆內,小橋流水,青磚碧瓦,如世外桃源。
皇帝讓禁衛軍守在院門口,獨身一人走進院內,看見順嬪在擺弄花草,他靠在院門口的石柱上靜靜看她,沒有出聲打擾,
順嬪起身時,才發現皇帝的存在,立刻放下手中東西迎了上去,攙扶住他。
“宏遠,你在這兒站多久了?”她嗔怒,“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樣?你心裡沒數嗎?”
“瑤兒,我就是想趁著還能看到時,多看看你。”
皇帝抬手,替秦瑤將垂落的鬢髮挽到耳後,目光眷戀,“你真好看,我看一輩子都看不夠。”
“別瞎說!”秦瑤眼眶一紅,扶著皇帝往屋裡去,“你就是身體不爽利,會好的。”
“瑤兒,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皇帝不再隱瞞,握著秦瑤的手一一交代,“我知道你不喜歡後宮的環境,可我真的護不住你們了,過幾日我會立澤堯為太子,傳位於他,你以後會是大成的太后,沒有人能欺負得了你。”
“皇后和皇貴妃我都替你們清理了,我留下的人會輔佐澤堯穩固朝綱......”
“不要!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秦瑤撲進皇帝懷中,哭得不能自己,“宏遠,你說過要一輩子陪我的,你怎麼能食言!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是我不好。”
皇帝眼眶溼潤,親吻著秦瑤額角,“是我大意中了招,你要替我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無人不想長生,尤其是他,
當身體開始叫囂著衰老時,他慌了,
他想活得久一些將大成治理得繁榮昌盛,還想開疆拓土,成為一代霸主,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
所以他找了術士,想要長生,誰知那人狗膽包天,獻上來的丹藥是有毒的,長期服用的他早已毒入肺腑,藥石無醫。
“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一定要全部記住,內閣剩下的三位大學士都是我的心腹,澤堯可以聽,賀錦書是我替澤堯物色的左右手,與澤堯也合得來,他長期跟在我的身側,學了不少東西,有舊情在,澤堯替他翻案,他就會效忠澤堯,禮部尚書,兵部尚書.......”
皇帝摟著秦瑤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直到血腥味溢上喉頭,才停下,“賀錦書手上有我的詔書,一旦其他皇子公主動了歪心思,憑詔書立斬!”
*
皇帝身體已經支撐不住,用雷霆手段殺了不少人之後,宣佈立太子一事,
反對者早已化成冤魂,剩下的都噤若寒蟬,
再反對又有何用?
先太子死了,成王龜縮起來,三皇子廢了,剩下的皇子要不就是小,要不就是無能,除了四皇子還能讓誰接手?
雷霆手段下,事情進展得非常快,等容太師出現站到四皇子那邊,說四皇子是他的關門小弟子後,群臣再無疑議。
時間緊迫,
皇帝將退位和立太子一事混在一起操辦,
四皇子沈澤堯一下從籍籍無名的皇子變成太子即將繼任新皇,驚掉了許多人的下巴。
賀錦書也從失寵之人,一下成為新皇心腹,成為司禮監督主,統管東廠,風頭無兩成為炙手可熱的九千歲。
詔獄還是那個詔獄,
不過裡外的人卻掉了個個,
賀錦書站到馮恩面前,眼神譏諷,“當初我就說過,一定要親自將你的皮颳了。”
馮恩怨毒地盯著賀錦書,“你小子藏得可真深啊!”
他們一直以為賀錦書是皇后的人,不成想賀錦書竟然是四皇子的人!
馮恩想死個明白,他在宮中眼線眾多,卻從來沒有發現過順嬪和皇帝的異常,而賀錦書又是從何得知,提前押寶的?
“你何時知道四皇子是陛下的心頭肉的?”
“很久。”
賀錦書不想提那段陰暗往事,
他被打斷腿扔在冷宮自生自滅的時候,活得還不如陰溝裡的老鼠,
眾人都以為他死定了,
可他偏偏因禍得福,遇見了偷溜出來的四皇子,
四皇子孤寂已久,遇到同齡人話不免多了起來,
四皇子說容夫子很兇,說課業很難,
容夫子是皇帝的恩師,對外一直稱精力不濟不願收徒,可他卻在宮中悄悄教四皇子!
他從四皇子的話中抓到了漏洞,判斷出四皇子並非表面那樣不受寵被忽視,再次之後暗暗留心,果真被他發現了喬裝打扮的皇帝。
他開始有意同四皇子交好,二人暗中成了玩伴,當時的他剛經歷過背叛不信任任何人,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面上,他是在進司禮監後才同四皇子有了接觸,實際上他與四皇子早已相交多年。
所有人都以為他爬得這麼快是因為皇后提攜,才會入皇帝的眼,
卻不知皇帝是因為四皇子的“無意”開口,留意到了他,在考察過他一段時間後,暗中出手,將他放到身邊調教,留給四皇子,
皇帝愛屋及烏,想讓四皇子身邊的一切都乾乾淨淨,所以他不能動手除掉皇子,他藉著傷退出,由馮恩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哈哈哈,好得很。”馮恩心如死灰,“我們都被你們耍了。”
賀錦書從詔獄出來後,直奔宮中,
沈澤堯見到他,臉上露出一抹真誠的笑,“玄英,我拿到詔書了。”
他從袖中拿出一卷明黃色聖旨,衝賀錦書晃了晃,神態輕鬆,“終於可以了結所有的事了,玄英,你陪我去吧。”
賀錦書點頭,“好。”
他們到皇帝寢殿時,裡面只有順嬪一人,
順嬪坐在龍床旁,素白的臉上透著一股解脫的意味,
“堯兒,娘終於可以做自己了。”
不是順嬪,只是秦瑤。
沈澤堯跪在順嬪跟前,滿臉自責,“是孩兒沒有本事,讓您苦了這麼多年。”
順嬪搖搖頭,再次看向皇帝時,眼中皆是恨意,“叫醒他吧,我不想讓他死了太幸福。”
皇帝在寫下詔書後,已經油盡燈枯,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賀錦書上前,用銀針刺激皇帝穴道。
皇帝醒來第一張就是順嬪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他怔了怔,不確定道:“瑤兒?”
“別這麼叫我,我覺得噁心。”
秦瑤冷冷盯著皇帝,將壓抑了多年的怨恨盡數發洩,“所有的深情都是你的自以為是,我明明有幸福的家庭,是你毀了我的一輩子,這些年同你接觸的每一刻我都在忍,忍住殺你的衝動。”
皇帝覺得頭痛欲裂,
從遇到順嬪開始,他從未為難過順嬪,為何順嬪會如此恨他?
秦瑤看出了他的疑惑,恨意越發猛烈,“你高高在上當然記不得!我們的命在你的眼中同螻蟻沒有任何區別!”
她是寡婦,但沒人知道她丈夫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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