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

第266章 蠟像燒化了

“陶夫人——”桑落上前幾步,想拒絕她進去。

這並非兒戲,裡面都是屍塊,陶夫人一點經驗都沒有,別說倒添亂子,她若被嚇著暈倒了,還要花功夫照顧她。

陶夫人扭頭看她:“桑醫正,我膽子小,進去看了只怕會做噩夢,我就坐在外面。這些孩子死得那樣慘,總要有人替她們梳頭斂妝穿衣,等你們做好了,我就來做這個。這個我不怕。”

桑落不再推辭,徑直走進屋中,將已經拼湊出來的屍塊一套一套地擺在席子上。席子底下墊著冰塊,整個屋子裡寒氣森森,饒是風靜這樣的高手,也有些抵不住寒意。

繡娘們雖說早已從市井傳聞之中聽得了一些慘狀,可聽說和親眼一見,相去甚遠。多數人都忍不住吐了起來。

“都是沒經過風雨的,嘴上喊得厲害,一上來就怕了!要你們有何用?滾出去,滾出去!”齊氏罵罵咧咧地將繡娘們趕了出去,自己弓著腰就來幫忙拼接,“戰亂的時候,不都是這樣的?腸啊,肚啊,流一地,哪裡管它是什麼,不也得去翻一翻?我見得多了,哪像那些小蹄子,嬌滴滴的。”

有三兩個年紀稍長的繡娘,哆嗦著咬咬牙還是進來幫忙了。

“狗孃養的!太殘忍了!弄他八輩祖宗!”齊氏看著拼接起來的皮囊底下是空蕩蕩的腹腔,一邊縫一邊罵,“他也是娘生娘養的,怎麼能幹出這麼畜生的事!”

也不知這些孩子生前是何等的煎熬、痛苦.

繡娘們流著淚問道:“桑醫正,這肚子裡都掏空了,縫個囫圇身子頂什麼用?”

“別急,”桑落走過來,“你們只管拼起來,缺的五臟六腑,自有人替她們補的。”

一宿未眠。

天亮時,吳奇峰剛剛醒來,許夫人正伺候他洗漱,就有小吏湊在窗外低聲報告說直使衙門裡增加了十多個婦人。

許夫人嗤了一聲:“這些婦人也真有意思,白日裡不敢出門,偷偷摸摸地半夜潛入。”

吳奇峰以茶漱口,吐掉茶水說道:“她們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事。畢竟這都是仵作的活。”

“一下子添了這麼多人”許夫人從丫頭手中接過冒著熱氣的帕子,遞到吳奇峰手中,“別是要成事?”

“一群婦人,能成什麼事?”吳奇峰將帕子蒙在臉上,隨意搓了搓,再將帕子摔在銅盆旁,濺了端水丫頭一臉的水,又問小吏,“我讓你盯的人呢?”

小吏隔著窗說道:“萬太醫還在太醫局做藥,至於夏景程和李小川,小人一隻盯著,他們在直使衙門附近借了一處民舍,昨晚小人派人去看了,兩人居然是在做蠟像。”

蠟像?

吳奇峰想起在宮裡見到桑落給聖人展示的那些五臟六腑,頓時明白夠來。

這個桑落的確夠聰明!帶著婦人在衙門裡拼接屍體,缺的讓這兩個人做蠟像。到時候放在肚子裡,也算有個囫圇屍。

不過,也不夠聰明,還讓自己給知道了.

吳奇峰敲敲窗桓,叮囑了小吏幾句。

午夜時分,燭火昏黃。

民舍裡,暖爐燒得旺。

李小川額角沁著汗,指尖捏著一柄刻刀,正小心翼翼地在剛凝固定型的蠟塊上勾勒少女纖細的肋骨紋路。

旁邊矮榻上,夏景程後背的傷已重新包紮過,額頭的傷雖不深,卻總讓他有些昏昏沉沉。他強撐著坐起來,拿著筆給另一塊蠟制的肝臟刷上顏色。

“我來!”李小川劈手奪過他手中的筆,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焦躁,“說了多少遍,你躺著!”

夏景程沒鬆手,反而攥得更緊,蠟油蹭了他一手:“兩人一起做,總要快一些。”

“傷還沒好,做什麼做?你去睡覺。”李小川說不出心裡的煩躁是什麼,幾乎是推搡著將夏景程按回榻上,動作粗暴,姿勢卻有些曖昧。

李小川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體:“你好好養著,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你本來就不欠我的。”夏景程抬眼看向李小川被暖爐映亮的側臉,沾著蠟屑的睫毛顫了顫,“我是心甘情願的。只要你無恙,我便心安了。”

“囉囉嗦嗦!”李小川刻意避開夏景程的視線,扯過棉被將夏景程連頭帶腳蓋住,“趕緊睡!”

說完便背過身,抓起刻刀發了狠地雕琢,刀尖刮過蜂蠟的沙沙聲,急促得如同他亂了的心跳。

夏景程裹著被子,望著李小川繃緊如弓的背脊,無聲地嘆了口氣。傷口的鈍痛一陣陣襲來,終究抵不過睏倦,合上了眼皮。

不知何時,李小川也累極了,伏在堆滿蠟像的桌邊,頭枕著手臂,沉沉睡去。

燭火漸短,蠟淚堆迭。

待他悚然驚醒,抬頭望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如遭雷擊,血液瞬間凍結!

許是打瞌睡的時候不小心將蠟像碰落在地,旁邊就是取暖的火爐,貼得太近,那些蠟像融的融,化的化,灘了一地,已難分彼此。

糟了!

李小川立刻往外跑,跑向直使衙門。

衙門外已聚攏了不少探頭探腦的百姓。緊閉的朱漆大門“哐當”一聲被從內拉開。

桑落站在門內,眼底是熬紅的血絲,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李小川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捧著一塊融化的蠟像跪在她面前,語無倫次地磕頭:“桑…桑大夫…我…我…”

桑落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尚帶餘溫的、軟塌塌的蠟塊。

死寂。

許久之後,桑落緩緩抬起頭,冷冰冰的說道:“只剩最後一日了,你竟還有臉來跪著求饒?!還不快滾回去重做?!”

李小川一哆嗦,站起來,忙不迭地衝破人群往回跑。

不等眾人發出質疑,直使衙門的大門再次重重關上。

直到夜深時分,人群早已散去,顧映蘭才讓人驅車到了側門前。

門一開,見是桑落,他一把抓住桑落的手腕就往車上拖:“走!立刻跟我走!”

“顧大人!”桑落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腳下紋絲不動。

顧映蘭眼底佈滿血絲,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我聽說了,蠟像毀了!明日你拿什麼交差,填布頭還是填稻草?那些人能聽你解釋?這事沒那麼簡單,失蹤了那麼久,都沒鬧出來這麼大,現在外面說什麼的都有,一定是有人在興風作浪!”

桑落冷冷地看他:“首座大人既然知道,為何還不去查呢?”

“桑落!”顧映蘭說道,“我自然要查的。但你的安危,我又怎能不顧?”

“我可以自保。”

“自保?”顧映蘭搖頭,“你可知道,市井傳言說是太妃讓顏如玉去抓的少女,太妃用了這些少女的血,為了延年益壽。如今東窗事發,太妃才會殺顏如玉,棄卒保帥。”

桑落卻道:“真相併非如此。”

顧映蘭氣得笑了:“真相究竟怎樣已經不重要了!今日朝會上,太妃被群臣逼問,已是自身難保!你明日若胡亂搪塞,那些人必然跳出來會把你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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