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對阿姐強硬到底,送她回了夫家。
又狠狠訓斥一頓剛出月子的秀娘,告誡她安分守己,不要去招惹聞蟬。
他仍舊住在客房,日子似乎也這樣定型了。
檀頌試著親近女兒,可女兒不是在生病,便是木訥看著自己一言不發。
他發覺女兒的眼睛,跟夫人生得很像,每次被她盯著,都有種被夫人注視的緊張不安。
於是很快他也放棄,順其自然了。
倒是耀輝一天天長大,或許是養在跟前的緣故,八個月大時,竟喚了一聲“爹”。
激動得秀娘熱淚盈眶,“老爺您聽見了嗎?耀輝會喊爹了,耀輝會喊爹了!”
儘管後來三個月,小傢伙再沒能重複那聲“爹”。
檀頌卻真的很高興,他忽然相信子女也是有緣分的,他和耀輝有緣,和阿綏卻沒有。
看在耀輝被養得白白胖胖份上,他也施捨了秀娘幾個好臉,准許她坐下來,和自己吃了幾頓飯,又將她感動得涕淚橫流。
檀頌對這樣的日子感到滿足。
對外,夫人仍舊是自己最體面能幹的妻。
在內,他有秀娘和耀輝踏實度日。
耀輝一日日大起來,他忽然也不想把秀娘趕走了。
妥帖如夫人,也到底比不上親孃;秀娘再上不得檯面,到底是耀輝的生母。
檀頌希望日子能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可人活著,似乎註定不是一潭死水。
耀輝四歲這年,瓊州官場忽而動盪,一樁由上及下的大案如巨石落湖,一墜激起千層浪,引得人人自危。
聞蟬與兩廣巡撫夫人有幾分私交,早就說要北上一趟探聽風向,卻遲遲未動身。
檀頌心中急躁,一問丫鬟才知,是七歲的女兒出痘,這兩日才剛剛痊癒。
“夫人放心,阿綏有我照看,必然不會有疏漏的。”
總歸女兒出痘已經好了,衣食起居都有相熟的下人,可官職一事若有紕漏,自己便又不得翻身了。
檀頌這回有個堅硬的念頭,不能丟官,不能再像上次那樣,輕易丟掉自己的權勢。
他出面,的確將聞蟬說動了。
“三日之內,我必定回來。”
她與女兒告別,帶上早就收整好的行李,匆匆動身。
檀頌看一眼默不作聲的女兒,驚覺她與夫人真是越來越像了,他有時甚至會懷疑,夫人七歲時,是否就生成這副相貌。
總歸就三日,他每日盯著下人照顧女兒便是。
到第三日,檀頌看見個紙鳶飛上屋簷,原來是耀輝在庭院裡放紙鳶。
他吩咐丫鬟:“把小姐也帶出來,和少爺一起玩吧。”
阿綏這孩子瞧著不聰明,又呆又傻的,往後總要仰仗兄弟,才能把日子過好。
小孩子總是最容易相處的,待夫人回來,瞧見阿綏和耀輝相處甚歡,應當也能放下往日心結,正式接納秀娘母子了吧……
檀頌看著紙鳶越飛越高,生出歲月無限靜好的安逸之感。
卻忽然,紙鳶在風裡跌了一跤。
待他轉頭去看,女兒竟當著自己面,掉進了小池塘裡!
“快,快……阿綏!”
更叫他驚恐的是,夫人就那樣一聲不響,忽然出現在院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