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終於安然閉眼。
睡夢中的呼吸越來越急,彷彿船翻了,溺到了水中一般。
聞蟬下意識抓緊身邊人,張唇大口大口地喘息。
“杳杳,杳杳……”
終於睜開眼。
身側男人滿面關切,原本整齊的寢衣都被扯開,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
謝雲章卻無暇理會,只用手背探她額前。
“做噩夢了,還是不舒服?”
聞蟬下意識環顧四周,“我們到哪兒了?”
男人不解笑了一聲,“我們自然是在家裡,還能在哪兒?”
勾金線的簾帳,寬敞舒適的拔步床。
透過簾帳,寢屋裝點簡單又不失奢麗。
這是朝雲軒。
聞蟬忽然想到什麼,掀起自己的寢衣就看腹部肌膚。
光滑平整,跟沒生下阿綏時,沒什麼區別。
“只是……只是一場夢嗎?”
她不敢置信,那樣漫長的煎熬,那樣真實的痛苦和幸福,居然都是虛幻的夢境?
天才矇矇亮,說明那漫長的十二年,至多也就三個時辰罷了。
謝雲章見她怔得厲害,又將她攬過去,放在懷裡,順了順脊背。
“夢到什麼了,跟我說說?”
聞蟬也急需向人傾訴那場荒誕,下意識揪緊他胸前衣襟才說:“我夢到十九歲那年,你沒有找到我。”
“我和檀頌生生拖了十二年才和離,阿綏也變成了他的孩子。”
“二十八歲那一年,你終於找到我,我們做了夫妻,可你要隨太子‘撥亂反正’,我又拋下阿綏,和你一起去了。”
謝雲章也是剛醒,原本還有些糊塗的神智,在她一句句話裡逐漸清醒。
“那最後呢?最後我們回去找阿綏了嗎?”
聞蟬在他懷裡搖頭,“我不知道,我剛跟你一起上了船,還沒靠岸就醒了。”
夢境總是如此,沒頭沒腦地開始,又在將盡未盡時倏然截斷。
聞蟬也想知道,在那個夢裡,太子究竟有沒有奪回皇位,自己和謝雲章究竟有沒有回去找阿綏。
可惜人既清醒,夢裡的一切便化作雲煙,無法捉摸了。
還沒到起身的時辰,謝雲章攬著人耐心聽了許久,說:“這個夢不好,你過得太苦了。”
“我們愛得也太苦了,我尋你十四年,才得來九個月安心相守,實在是……”
實在是光聽她轉述,自己心口都堵得慌。
更何況最後,兩人竟扔下孩子,共同奔赴一場生死未卜的大計。
謝雲章也不敢深想那個結局。
聞蟬說出來,彷彿滿腹的恐慌不安痛苦被消解大半,緊繃的身軀終於敢鬆懈下來。
跟了句:“這個夢確實不好。”
“閉上眼,再做個美夢吧。”
“什麼樣的美夢?”聞蟬的確又困了,垂著眼隨口問他。
男人沉吟片刻道:“就夢你十四歲那年,我像五弟那樣,帶著你離開了國公府,我們做了一對少年夫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