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薄的脊背微微傴著,手臂於事無補地環在身前,在男人注視下,粉白的足趾踏出一步。
分明已經從過深的浴桶中出來,她卻依舊喘不上氣,像是有塊巨石壓迫著胸膛,一吸一呼都在對抗千斤巨力。
走到謝雲章面前時,她甚至覺得身上已經半乾了。
顫著手腕,取下他身側架子上的巾帕,好在他沒有出手為難。
“公子,衣裳。”
聞蟬一直沒敢抬頭,從男人的視角望下去,不僅能一覽玲瓏,更能看清她強裝鎮定,實則怕得眼睫一直在顫。
“衣裳?”他毫不留情地哂笑,“給你衣裳穿,好叫你再逃一回?”
聞蟬倏然憶起,在橫跨海峽的那艘樓船上,謝雲章也只給了她一身小衣和一件白裘。
是她兩日賣乖,上岸後才得了正經衣裳。
“我不跑了,不會了……”
她擅長和人談判,卻不是眼前這樣,衣不蔽體,什麼話都軟綿綿的,幾乎一開口就要委屈落淚。
屏風上清晰映出兩人身形,男子身如孤峰修竹,那纖細嫋娜的女子卻似飄搖的花枝,隨時都會墜入泥中一般。
謝雲章仍舊垂著眼,居高臨下,冷冷睨著她顫慄。
因為緊張,她的小腹在微微起伏,叫他難免想起,她曾為自己丟過一個孩子,如今想來還覺心疼。
落在血肉上的施虐,他不動真格,也不捨得。
就只能更花心思磋磨她的心,那顆犯倔,怎麼都不肯回轉的心。
“擦乾了,就回榻上。”
還是沒有衣裳。
聞蟬木然爬上床榻,用薄被裹緊身軀,才堪堪得到半分安逸。
她昏睡了一個白日,此刻夜幕已落下。
她卻不禁想到明日,想到謝雲章回京,到時,自己還是這樣嗎?
光是想想那樣的窘迫,她就忍不住嗚咽出聲。
這一次,謝雲章沒要她任何一句解釋,甚至連話都不同她多說。
上了榻,也只扯開她緊裹的被褥,冷硬的身軀侵入。
隨後翻身背對她,像是對她絲毫不感興趣。
聞蟬只能試探著,將手臂圈上他腰間,臉頰抵著他開口:“我知錯,求公子原諒我……”
為了一身體面的衣裳,她主動低了頭,甚至用綿軟的身軀貼上來。
謝雲章卻覺得遠遠不夠。
攥住她環到身前的手,他忽然說:“我改主意了。”
“既然娶你為妻你不願,回京以後,我照舊納你為妾。”
聞蟬渾身僵直。
她蹉跎許久才從浴桶中出來,又赤著腳一路走到榻上,本就手腳冰涼,這一刻卻似渾身都凍住了。
她知道謝雲章很生氣,比時隔五年第一回找到自己還氣。
因而根本揣摩不出來,這到底是他的氣話,還是真的下了決心。
不願給他為妻,是聞蟬心知肚明,自己出身卑賤,如今又是二嫁之身,與他不配,更不為國公府所容。
可是為妾……為妾便只是折辱。
叫她頂著個妾室的名頭,她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她的孩子也會一生矮人一截。
“嗚……”
男人掌心那截腕子在顫,她渾身又軟下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嗚咽一聲。
沒多久,額頭抵著他脊背,似是再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有那麼一瞬,謝雲章想轉過身去,撫著她的背哄一鬨,告訴她,都是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