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氣?”
聞蟬像是聽見什麼不得了的話,“你以為我離開,嫁人,只是為了跟你慪氣嗎?”
她去盯人的眼睛,又一次意識到男人看不見,再大的惱怒也減了三分。
興許他又是故意的,趁著受傷,一副慘兮兮的模樣,硬是把她不想提的事都搬出來,叫自己也對他無可奈何。
聞蟬不說話了,抱膝蹲下。
果然不出片刻,男人開始找她。
“杳杳?”
他全神貫注,企圖聽到她存在的聲響,聞蟬便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壓得清淺,好似自己只是一件屋裡的擺設。
仰頭看他,茫然轉著頭,最終無可奈何地嘆息。
“我來找你就是。”
今日是他第一日登上這樓船,廂房裡的陳設並不熟悉。
他觸到那座屏風,腳步便迴轉,可幾次都對錯方向,膝頭磕在桌椅上。
聞蟬趁他分神悄然移動,慢慢地,走到了屏風外。
她的銀票還掛在那上頭呢。
眼見內室中男人專心尋覓,她也抬手,緩緩取下那兜衣。
叩叩——
剛捧到懷裡,屋門忽然被敲響。
動作一時慌亂,手背刮蹭到絲絹繡制的山水上,立刻引來男人回頭。
門外陸英道:“大人,娘子,屬下來送沐浴的水。”
謝雲章道:“進來。”
兩名女使抬著木桶,後頭一個個拎著熱水。
聞蟬只管貼著屏風站,兩手背到身後,將兜衣團到手中。
陸英卻端著一個榆木托盤上前,低著眼不敢看人。
“請娘子,為大人挑一個。”
腰帶。
但又不像普通的腰帶。
皮革看起來很是精細柔軟,還鑲嵌各色玉石寶石,甚至柔軟的皮毛。
聞蟬依次看過去,覺得另兩條配色太豔,不是金就是紅,也就第一條白的稍順眼些。
她隨手一指,又問:“他要佩這種腰帶?”
陸英不語,陸英只繞到屏風後,將她選的款式遞給主人。
隨後才問:“娘子可要人侍奉?”
聞蟬搖搖頭。
“那屬下稍後將您換洗的衣裳送來。”
屋裡重新歸於平靜。
反正謝雲章看不見,也就沒什麼好避的。
終於能將雨水浸透的衣裳褪下,足尖輕點,試了試水溫,她才將整個人沉進去。
男人眼前是空洞的黑,入耳卻是淋漓水聲,引人遐思。
越是看不見,越是禁不住去想。
想她圓潤白皙的肩頭浮出水面,頸項纖纖,鎖骨翕合,打溼的鬢髮勾於面頰……
謝雲章喉間動了動,只又輕撫手邊“腰帶”。
聞蟬隱隱覺得不安,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直到陸英送來換洗的衣裳。
一身兜衣褻袴,另加一件白裘。
“沒了?”
她坐在浴桶中,臉蛋被熱氣燻得微紅,叫陸英一個女人都不敢多看,慌忙低下頭。
“……沒了。”
主子交代的,只給這些。
聞蟬哪能不知他的心思,這是怕自己跑,乾脆連身衣服都不給她。
她去看謝雲章,屏風處只映出一道人影。
男人卻似有所感應,適時道:“不想穿,可以不穿。”
反正他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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