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蟬只管睜大眼睛,裝出一副實在困惑難解的模樣。
這一年的年禮不必長途跋涉,夥計費勁搬進來,又原封不動運回了馬車上。
送到了聞蟬的新宅。
門口已經掛上門匾,男子進門時駐足仰首,問她:“娘子究竟姓聞,還是姓柳?”
聞蟬領他進門,笑道:“在上京,就當我姓聞吧。”
她請人進了並不寬敞的前廳,親自為人斟了茶。
“粗茶寒舍,還請海老爺不要嫌棄。”
正是這樣一眼能望到頭的宅院,叫海晏覺得很安心。
更別說他不精茶道,什麼好茶劣茶,到他嘴裡都是一個味道。
聞蟬忙碌完就坐在他對面,久別重逢於她而言似乎也是欣喜的。
“我在那急遞鋪見到你,當真是不敢認了,我們有多少年沒見,快四年了吧?”
“每年你都給我寄那麼多年禮,有時我都不知該如何回禮。”
茶盞隨意擱在小几上,男子鄭重道:“娘子於我的恩情,豈是一點身外之物能比擬的。還沒問娘子,怎的到上京來了?”
“檀賢弟也一道入京了嗎?”
海晏與檀頌是同年的舉人,兩人相識但不熟。
其實他心底總存著個念想,盼望著高中之後,在上京任官,然後……求娶當年的恩人。
可時不我待,第二年收到的回信,聞蟬便告訴他,他要嫁給檀頌了。
海晏是隱隱感知到什麼的,畢竟這宅院不姓檀,而是隨她姓聞。
果然這一問出口,對面女子隱有閃躲之意。
低眉輕聲道:“我與他和離了。”
好啊。
確切聽見這句,海晏只覺好極了。
隨即又是焦灼、悔恨,為何總在與人錯過,她嫁人時自己尚未高中,如今她和離了,自己卻又娶了那樣一個悍妻。
天道不公,怎忍心叫他與人重逢,又一再錯過!
男子似是定住了,不知望著什麼出神。
直到聞蟬展顏一笑,“罷了,舊人舊事,不提也罷。海老爺近來如何?”
其實去年去信時,他的婚期已經定下,卻不願在信中提及半分。
眼下,亦然。
“年初時蒙聖上不棄,剛提了吏部侍郎。”
“那可是三品大官呀……”
兩人談天說地講得很是高興,海晏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有許多年沒那麼高興了。
他央人就如舊日那般,喚自己海郎君,聞蟬應了。
那嗓音噙笑,柔柔帶著繾綣,叫他心曠神怡。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時辰。
聞蟬親自將人送出門,那人顯然意猶未盡,臨登車時又問:“娘子如今獨居,不知我再登門,可會顯得冒昧?”
她低低應答:“海郎君願來,那是我的福分。”
男人重重點著頭,哪怕今年已二十九,卻仍顯出少年人才有的侷促和興奮。
“好,那就好!”
馬車消失在巷口,聞蟬面上仍掛著得體的笑。
直到不知從何處,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笑容僵在面上。
天已放晴,她和謝雲章快有一月沒見了。
青蘿在她身側驚呼:“娘子,就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