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頌生平最驕傲,不過是娶了聞蟬這位夫人,說起來自是滔滔不絕。
“我這人從無什麼大志向,不怕諸位笑話,若非存二老遺志,又怕辜負家姐,都未必會來入仕為官。”
“當初雖求娶夫人,卻也心有慼慼,怕自己是那貪戀天上織女的蠢材。”
“幸蒙夫人不棄,心裡竟也念著我……”
話及此處,謝雲章指關一緊,捏起酒盞卻心不在焉,酒液順唇角淌至下頜,又被他隨手抹去。
“如此說來,還真是,佳偶天成。”
他語調輕,手邊空酒盞卻幾乎要被捏碎。
聞蟬這時才越過簾子,到那三人面前行了一禮。
假意訓斥道:“快別說了!叫大家都聽去,好不害臊。”
檀頌卻捧著半杯酒吃吃地笑:“好,夫人不讓,我再不多說半個字。”
聞蟬難以忽略謝雲章的目光,像是兩人隔著五年重逢那天,漆黑幽深,卻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她正欲行禮告退,謝雲章卻先一步站起身。
“這酒好生醉人,叫我醒醒酒去。”
宴不過半,聞蟬不好告辭,與他擦肩而過。
程夫人卻眼珠一轉,湊上來道:“檀夫人擅茶道,不妨為謝御史泡上一壺,以茶解酒。”
聞蟬素來精明,憑她幾次三番牽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這會兒也不勝酒力,待我泡了,還請程夫人央人替我送去。”
程夫人不好挑明,黑著臉沒說什麼。
見聞蟬轉身去給人泡茶,程湄方拉著母親埋怨:“我瞧她也沒什麼出眾的,就算略有幾分顏色,也是嫁了人的二手貨。”
“娘,那謝雲章當真看得上她?”
程母亦是遲疑,她心底總覺謝雲章看中聞蟬,卻又不似尋常男人起色心的模樣,虛虛實實,全憑自己揣測,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
叫丫鬟把茶送去,卻是苦著臉回來覆命:“謝大人訓斥了奴婢一通,說這麼冷的茶,誠心澀人舌頭去的。”
程夫人便懂了。
趕忙拉過聞蟬,“好妹妹啊,今日這謝御史是貴客,還勞你跑一趟,去為他當面泡上一壺吧。”
聞蟬起了身,卻對人說:“我雖去,卻也是敬重程夫人,幫著您待客,泡上一壺茶,即刻便回來。”
話落,轉身就走。
程湄自然看不慣她這模樣,程母一邊拉著女兒,一邊又私下咒罵:“分明是隻穿花蝴蝶,在我面前倒扮清高!”
聞蟬也是氣著了,這程家也算上京來的簪纓門第,私下竟是這種風氣。
自家女兒攀附謝雲章不上,便想獻了自己去討好。
若非謝雲章本就步步緊逼,壓根不關她們的事,聞蟬今日定是轉身就走了。
涼亭上,四面寒風。
謝雲章獨坐亭內,只陸英守在下頭。
見她便道:“大人吩咐,只准泡茶的人上去。”
程家的丫鬟只能將一應茶具轉交,聞蟬託著漆盤,獨自登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