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交了二十塊下品靈石的入門費,跨進靈仙閣大門的剎那,一股混著靈香與酒氣的暖風撲面而來。
與外頭朱樓的素雅不同,閣內竟是另一番流光溢彩的景象。
穹頂懸著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光暈柔和地漫下來,照亮了滿堂雕樑畫棟。
李為舟覺得,比燈光柔和許多。
紅木柱上纏著鎏金藤蔓紋,廊下掛著鮫綃宮燈,燈影裡隱約能瞧見紗幔後晃動的人影,伴著斷斷續續的絲竹聲,倒比五行宗大殿多了幾分活色生香。
一樓大堂沒設桌椅,反是鋪著厚厚的雲錦地毯,散放著一些錦墩。
三三兩兩的修士或坐或立,都帶著些散漫的笑意。
這一點,倒是有幾分新意,相比之下,凡塵界的醉香樓、雲夢閣之流就落了下乘了。
東邊角落,一個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正舉著酒杯,聽身旁綠衣女子撥弄琴絃,琴音清越,令人神清氣爽。
李為舟猜測,這女子恐怕就是百音宗的弟子了。
西邊則圍著一圈人,目光都黏在中間那名紅衣女子身上,她正旋身起舞,一身輕紗裙襬翻飛時,也不知是功法還是什麼,點點粉光自她起舞時紛飛而出,落地成蝶,周身似都氤氳著粉紅的霧氣,微微的輕喘,每一聲似都能撩人心絃。
嘖嘖,合歡谷牛逼!
“公子……李掌門,這是合歡谷的‘粉蝶舞’。”
侯海坤跟在後頭,聲音壓得極低,道:“金粉裡摻了點‘醉仙散’的靈粉,聞著提神,實則能勾動修士的慾念,看久了容易心浮氣躁。李掌門,還是別多看了。”
李為舟挑眉望去,果然見那紅衣女子眼波流轉,掃過眾人時,總有修士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靈力在體內微微翻湧。倒是旁邊一桌穿青衫的修士穩坐不動,桌上放著柄玉笛,指尖輕叩桌面,似在以自身靈力抵抗那舞曲的魅惑。
嘖,到這來磨鍊心境,哥們兒挺能裝啊。
李為舟沒有理會侯海坤的勸說,又交了一道靈石,拾級上二樓。
侯海坤眼淚都快下來了,可也不敢不跟著,今兒就算跪地磕頭,也不敢讓李為舟進了妖精們的臥房。
咬牙交錢後,跟著上了二樓。
二樓分隔成十幾個雅間,竹簾半卷,能瞧見裡面人影晃動。有的雅間傳出男女調笑聲,有的則靜悄悄的,只從簾縫裡洩出一縷琴音,清泠泠的,竟壓過了樓下的靡靡之音。
走廊盡頭掛著塊烏木牌,刻著“聽風”二字,牌下站著個穿素色衣裙的女子,手裡捧著個白玉托盤,盤裡放著幾枚玉簡。見李為舟過來,她屈膝行禮,聲音溫婉:“公子可是要選雅間?是選百音宗‘清心引’,還是合歡谷的‘天魔舞’?”
李為舟剛要答話,就聽隔壁雅間“哐當”一聲,一隻玉杯砸在地上,接著傳來個年輕男子的怒喝:“什麼狗屁清心引!給我換合歡谷的姑娘來!”
“瞧見沒?”侯海坤湊過來,提醒道:“這就是被合歡谷惑亂了心智的,已經回不了頭了。李掌門,可千萬要小心啊。”
李為舟瞥了眼隔壁雅間的方向,嘴角勾了勾,沒接侯海坤的話,反倒問那素衣女子道:“聽說有天魔舞?我初來乍到,若是不為魔舞所惑,還有紅封可拿?”
素衣女子眼睫顫了顫,似是沒想到這位看起來眼生的客人會問這樣的話,哪來的勇氣……不過她還是點頭道:“是,今晚的天魔舞由合歡谷的紅綃姑娘領舞,若公子能堅持下來,紅綃姑娘會親自為公子包一個紅封。不過公子要去三樓雅座,需再付一塊中品靈石。”
“中……中品靈石?”
侯海坤差點跳起來,臉都白了,他一個月才掙幾塊靈石,轉頭看向李為舟哀求道:“李掌門,你身份貴重,還是不要上去了吧,要是讓你師尊……”
“阿坤。”
李為舟淡淡打斷他,指尖一彈,一塊中品靈石便落在素衣女子的托盤裡,靈石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帶路。”
侯海坤臉都白了,卻也不得不心裡滴血往裡掏靈石,那是他準備娶親的壓箱底靈石啊。
可靈石再貴重,也沒命重要。
他打算最後關頭,哪怕惡了百音宗和合歡谷的規矩,也要拿出五行宗真君的名頭,挽救這一失足土狗!!
一路跟著往三樓走,嘴裡碎碎念道:“李掌門,大意不得啊!那紅綃姑娘是合歡谷的內門弟子,修的‘攝魂舞’,據說靈元境修士都扛不住,您這剛穩坐宗主掌門之位,可不能栽在這兒……”
李為舟沒理他,目光卻在二樓走廊的壁畫上停了停。壁畫繪的是靈界山川,可細看才發現,山是眉眼,水是腰肢,竟是位隱在雲霧裡的女子,筆觸勾魂攝魄,若心神不寧,極易看痴過去。
他指尖凝起一絲五行靈氣掃過,壁畫上的雲霧竟微微晃動,似有怨懟般退開半寸,倒是有趣,連牆畫都藏著魅惑的門道。
三樓比二樓更靜,卻明顯透著股山雨欲來的性別張力。
十幾個雅間都已有人,竹簾緊閉,只偶爾傳出壓抑的呼吸聲。
這他麼還沒開始啊……
正中央是個圓形舞池,池邊繞著圈玉柱,柱上盤著銀絲,細看竟是無數細小的音符在微微起伏。
音符陣!
嘖嘖,靈界當真是精彩。
素衣女子引他們到最東邊的雅間,推門時,一股清冷的檀香撲面而來,與樓下的酒氣截然不同。雅間裡擺著張梨花木桌,桌上放著一爐香、一壺茶,窗邊還設著個小榻,正對著舞池中央。
“公子稍候,舞起時自會撤去竹簾。”
女子屈膝一禮就要退下。
李為舟納悶道:“等等,沒有陪酒姑娘麼?”
女子笑了笑,看著李為舟道:“公子若是需要,在下可留下來陪酒。只是,有些貴。”
李為舟聳聳肩道:“我若沒失態,紅封裡的靈石夠付賬否?”
素衣女子眼中閃過一抹光澤,笑道:“綽綽有餘。”
李為舟笑道:“那好,你就留下來吧。”
侯海坤都有些絕望了,剛要再說什麼,樓宇內忽然靜了。
先是一縷極細的簫聲鑽上來,不似百音宗的清越,也不似尋常笛音的婉轉,倒像毒蛇吐信,絲絲縷縷纏上心頭。接著,舞池中央的地面亮起淡粉色的光紋,紋路扭曲如蛇,漸漸匯成一朵巨大的曼陀羅花。
“來了!”
侯海坤攥緊了拳頭,手心全是汗,他也好緊張,眼睛卻緊緊閉著,不去盯著舞池。
他有自知之明,絕對抵禦不了這種魔舞。
素衣女子輕聲道:“關閉六識是無用的,神魂可觀。”
侯海坤:“……”
慘然一笑後,睜開眼看向舞池。
算了,來都來了……
竹簾“唰”地升起,想來也是陣法控制。
竹簾升起的剎那,滿室的檀香忽然被一股更馥郁的氣息衝散。
素衣女子還解釋了句:“這是合歡谷特有的‘醉魂香’,可舒緩閉關修煉的苦楚。”
香氣混著紅綃姑娘髮間的胭脂氣,順著舞池的氣流漫過來,像無數只軟綿的手,輕輕搔颳著人的後頸。
穹頂的夜明珠光暈似被人揉碎了,透過三樓雅間的雕花窗欞,篩下斑駁的碎金,落在李為舟手邊的茶盞上,竟映得茶湯都泛著層曖昧的粉。
舞池中央的曼陀羅花光紋已徹底綻開,花瓣邊緣泛著妖異的桃紅色,每片花瓣上都浮現出細密的銀絲,隨著簫聲震顫,像女子解開的裙帶。
八名藕荷色紗衣女子的腰肢擰得更柔了,紗袖甩起時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臂彎裡纏著銀絲軟帶,帶尖綴著細小的銀鈴,鈴響與簫聲纏成一團,叮咚脆響裡裹著勾人的喘息,聽著竟比之前樓下的靡靡之音更蝕骨。
原來聲音,有時比視覺更有衝擊感。
紅綃的赤衣早被舞步旋得敞開了領口,露出一截細膩的鎖骨和粉嫩半峰,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她的腰肢像被春水浸過的柳,一個旋身,赤裙如焰舌舔上玉柱,銀絲音符被她的裙襬掃過,竟發出貓兒似的嗚咽……
最要命的是她的眼,似乎每個人都覺得,她只在看他。
眼尾暈著層天然的緋紅,似含著水汽,又似淬了火,一眨一眨間,竟有細碎的粉光從她眼睫上落下來,飄到雅間的竹簾上,悄無聲息地洇開一小片桃色。
“呵……”
素衣女子忽又輕笑一聲,指尖輕輕劃過李為舟的茶盞邊緣,聲音壓得比簫聲還低,道:“紅綃姑娘的‘眼兒媚’,連靈神境的大修都曾看痴過呢。公子你瞧,她腰側那道銀線……”
李為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見紅綃赤裙腰間纏著道銀線,隨著她俯身旋舞,銀線勒出的弧度愈發驚心動魄。
他並不知,那不是普通的線,是合歡谷以“情絲”煉就的法器,每顫動一下,就有一縷極細的魅惑靈力鑽進人的識海,像藤蔓似的纏上神魂。
旁邊雅間內已有修士忍不住低吟出聲,靈力在體內撞得衣衫獵獵作響,還有人甚至開始解開衣衫,自己撫弄起來……
當然,這些外人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有舞臺上的人能看到。
簫聲陡然轉急,像情到濃時的喟嘆。
紅綃忽然踮起腳尖,赤足點在曼陀羅花心,雙臂張開如蝶翼,赤裙瞬間漲開,裙角的焰紋竟真的燃了起來,不是火光,是無數細小的粉色靈蝶,從她裙褶裡鑽出來,繞著舞池飛了一圈,又齊齊朝著三樓雅間撲來。
靈蝶翅膀扇動時,散出的粉霧裡竟浮出幻象:有的是月下對飲的剪影,有的是帳內交纏的影子,最前面那隻靈蝶停在李為舟的茶盞沿上,幻化成個眉眼肖似師孃的女子,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下盞沿的茶湯。
李為舟:“?!”這種下流幻象,真是不堪入目啊。
侯海坤早看得面紅耳赤,靈力在體內亂撞,喉結滾了滾,卻死死咬著牙不敢出聲。
他看見的竟是老樓主的小愛妾,正穿著紅綃那樣的紗衣朝他笑……
紅綃似是嫌幻象不夠,忽然收了舞步,站在曼陀羅花心上仰頭望來。她的赤裙無風自動,領口敞得更開了,露出胸前掛著的枚心形玉佩,玉佩被體溫焐得發燙,竟透出層水光。
她指尖捏住玉佩輕輕一轉,玉佩裂開道縫,湧出的不是靈氣,是更濃的粉霧,霧裡傳來她的聲音,軟得像棉花糖:“公子……過來呀……”
那聲音直鑽進識海深處,李為舟識海的小鏡虛影似乎啐了口,就一下鎮滅了。
舞池的黑氣終於徹底翻湧起來,纏著粉光爬上玉柱,銀絲音符被黑氣蝕得變了調,竟成了男女歡好的靡靡之音,聽得人骨發酥,頭皮發麻。
紅綃猛地旋身,赤裙化作巨大的蝶翼,翅尖掃過地面的曼陀羅花紋,那些桃紅色花瓣忽然豎起,像無數只豎起的眼,齊刷刷盯著三樓。
她的身影在蝶翼中若隱若現,赤足踏在花心的剎那,整個人竟化作道粉光,穿透靈蝶幻象,直奔李為舟而來,他是三樓唯一一個還清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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