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斬前緣,清冷世子紅眼求垂愛

第159章 不欠他了。

沈斂得了承諾,便又鬆了些氣。

意識漸漸消失前,他緩緩望向了門口。

臨死前,他還能見她一面嗎?

只是這個時候。

她出宮是想做什麼?

沈斂合了閤眼,而後又倏然吃力睜開。

她。

難不成是去問仙台了?

沈斂昏迷後一個時辰。

終究是沒了氣息。

嚴氏一直處在渾渾噩噩之中。

她好像做了一場夢。

一場真實卻荒謬至極的夢。

嚴氏見到了自己那個發了瘋的小姑子。

對方瘋了十幾年,常年被關在冷宮之中。

可今日,對方卻被皇帝命人請來。

屋內被皇帝清場,只留下幾人。

沈貴妃站在她兒子床邊,眼底也皆是傷痛哀慟之色。

嚴氏站在床側,這才後知後覺發現,眼前兩人竟是那般相似。

沈家兄妹長得有幾分相似。

她一直覺得,沈斂不像自己是因為更像他父親。

可直到這一刻,嚴氏才發覺。

沈斂不是像沈覃,他真正像的人是沈貴妃。

德妃將她帶著無人處,小聲同她說了沈斂身世。

嚴氏呆呆站在原地,雙眼還紅腫著。

她看著胞妹,神情恍惚。

“不可能的。沈斂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

“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是我生的呢?”

“他是我一點一點帶大的。他就是我兒子。”

德妃看著她自欺欺人的樣子,只能用力握了握嚴氏的手。

“姐姐,你的孩子還在。待姐夫回來,他會同你解釋的。”

嚴氏卻拉著她的手,目光慼慼。

“不可能!沈斂就是我兒子!”

德妃含淚抱住她,“我們先進去,安安靜靜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可好?”

回到屋中,幾人守了一個時辰,到底只換回了絕望。

隨著太醫一聲判定。

嚴氏的痛苦聲倏然響起。

不過短短一日,皇帝像是蒼老了許多。

他痛苦抹了把臉,威嚴的帝王不能有脆弱的時候,更不該為了大臣之子去世而傷痛難過。

嚴氏和德妃可以表露傷痛,但他不可以。

連今日他浪費了一下午時間守在沈斂這邊,也已屬不該。

楊公公扶住他,滿眼擔憂。

“陛下,保重龍體。”

屋內還有其他人,他甚至不能勸皇帝節哀。

嚴氏伏在床邊痛哭,宮人前去攙扶,卻被她發狂推開。

屋內有許多哭聲,有些小宮女被氣氛感染,也忍不住小聲啜泣。

德妃忍著傷痛勸嚴氏,只是心下遺憾萬千。

顧懷寧沒能回來。

她沒能見到沈斂最後一眼。

哪怕聖上派人出宮去找,也沒有半點訊息。

嚴氏在屋裡鬧了好一會,直到筋疲力盡了,才被人拉開。

人死不能復生。

宮人們還要收殮屍身。

皇帝不忍心看這一幕,已然出了屋子。

楊公公很是擔憂。

喪子之痛。

他怕皇帝傷心出個好歹。

就在這時,屋內突然傳出尖叫聲。

“世子還有呼吸。”

“太醫!世子又有呼吸了!”

宮人的聲音尖銳,一下子便傳到了外頭。

皇帝怔了一怔,連忙轉身往屋裡跑。

太醫還在,已經圍在床邊。

原本斷絕了的氣息再度續,換了幾個太醫一一確認後,這才確信了眼前的神蹟。

“陛下。”

太醫們自認不是自己的醫術高明。

能叫人死而復生的,唯有神仙顯靈了。

“世子得上天庇佑,死而復生了……”

他們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等離奇之事。

沈斂剛剛死時,也是幾個太醫一一確認的。

並非哪個太醫隨意下的判斷。

呼吸。

脈搏。

心跳。

還有瞳孔的反應。

皇帝如此重視沈斂,他們自然謹慎又謹慎。

可就是這般叫人匪夷所思。

對方又有了氣息。

儘管仍舊極其虛弱,可他又活了過來……

一日之間,皇帝經歷了大悲大喜。

他聽著太醫們的回稟,忍不住微微泛紅了眼眶。

“這次,可還穩定?”

他當真是怕又是空歡喜一場。

怕沒過多久,太醫們又要告訴他,沈斂還是死了。

太醫們不敢保證。

早在沈斂第一次重傷時,他們就已經知道對方的傷超出了他們的認真。

不過不重要了。

皇帝看向床上的沈斂。

若這個兒子當真能活下來。

那邊足以證明,老天爺都偏寵著對方。

宮內又忙碌喜慶起來。

直到半個時辰後,有侍衛慌慌張張趕來複命。

“回陛下,有顧姑娘訊息了。”

皇帝和德妃第一時間轉過頭去聽。

眼下已入夜。

顧懷寧消失這麼久時間,實在反常。

小姑娘不是那般不懂事之人,不會無端端躲起來叫人擔心。

“人呢?”皇帝問。

侍衛道:“顧姑娘在大相國寺受了重傷,眼下已經被送回顧家。將軍夫人讓屬下前來,求太醫前去。”

大相國寺。

重傷。

德妃的身子晃了晃,下意識看向床上死而復生的沈斂。

當初。

沈斂似是也是如此。

屋內但凡知道些內情的,均知曉此事。

皇帝顯然也是想到了些什麼,深吸了幾口氣後立刻分了一半太醫趕去顧家。

當初沈斂那般康健的體魄都傷成那樣呢。

顧懷寧一個小姑娘家,若是受那麼重的傷,他壓根不敢想象。

兒子死前還在用眼神乞求他,皇帝是真害怕對方醒來發現顧懷寧死了,會立刻就抹脖子跟著去了。

陳太醫當即收了收趕緊拿東西走了。

那可是他好徒兒啊。

他徒弟重傷,他哪有心思留在宮裡看著別人。

嚴氏又哭又笑,但笑過之後,便又滿心茫然。

唯有德妃,一顆心萬般沉重。

……

顧懷寧確實受了重傷。

卻沒沈斂那般嚴重。

登臺的過程極艱辛。

日頭火熱,石階也被曬得滾燙。

無妄大師給她裝了一水囊的解暑湯。

快要撐不下去時,她還給自己施針。

只是硬扛住了暑氣,雙膝和手心卻在一次次下跪撐扶中磨爛了血肉。

翻飛的猩紅血肉,依稀可見森森白骨。

被救下時,她的傷雖也瞧著觸目驚心,可比沈斂那種彷彿被全身撕碎的狀態要好上不少。

無妄大師覺得她有佛緣是真。

若非當日沈斂強行想要復活的是她,哪怕他跪死在問仙台上,也不會得到重生這般奇遇。

也正是因為如此,顧懷寧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去救沈斂。

她耗費了一半壽元。

只有如此,她才能還了對方救過她的恩情。

看見女兒的樣子,常氏直接暈死過去。

她家女兒何時受過這麼大的苦。

要知道,哪怕顧懷寧碰到哪兒青了一塊,顧家眾人都要心疼上半天。

好在映書趕緊去找回了林蘇。

家中有大夫坐鎮,又有侍衛趕回宮請太醫,這才叫人稍微心安些。

顧懷寧足足昏迷了兩日,再醒來時已在宮內。

一個沈斂重傷已經叫皇帝操心得心力交瘁,實在沒辦法再讓顧懷寧留在宮外。

這兩個孩子,他必須全放在自己眼底,每日方便看顧著他才能安心。

常氏也被請進了宮。

期間,她還碰見過一次嚴氏。

得知重傷的沈斂就在另一側偏殿,常氏有些非常微妙的荒唐感。

德妃日日守在顧懷寧床邊,一坐便是一整日。

她很想替兒子再爭取一二,可如今這情形,卻是叫她發自內心的無力。

若沈斂的命都是顧懷寧這般祈求上天換回來的。

那她又如何相信,自己兒子和她是命中註定的一對?

哪怕是她,眼下都莫名覺得,這兩個孩子有種難言的宿命感。

不管經歷再多挫折磨難,他們終究會重新走到一起。

她想了很多,但最終也只能長長嘆息一聲離去。

常氏並不明白她的惆悵,但確實察覺到對方的反常。

皇帝也日日都來。

如今再看顧懷寧,已經是滿眼欣賞變成了滿眼慈愛。

雖然之前便已經將對方當做自己人。

但她求著上天讓沈斂死而復生,還是給了他極大的觸動和震撼。

皇帝打算待兩人身體好些,便去大相國寺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好感謝上蒼恩德,也替兩個孩子消災。

顧懷寧在一陣疼痛中醒來。

睜眼看見母親時,她還有些茫然。

直到常氏欣喜著讓小宮女去喚太醫,她這才確定自己當真是醒了。

她下意識撐起身子,可隔著厚厚的紗布,她還是立刻被疼痛刺激的瞬間臉色發白輕撥出聲。

常氏立刻上前按住她,“別動別動,你手上腿上都有傷。”

顧懷寧恍惚了一瞬,這才記起自己登上了問仙台一事。

她遲疑了一瞬,還是問出了口。

“沈斂呢?他如何了?”

她有救回他嗎?

常氏不知內情,只知一想起嚴氏便不太開心。

“在另一側偏殿養著呢。”

因著不願與嚴氏發生衝突,她並沒有去探望過沈斂。

“怎的他會在後宮?這好像並不太合規矩。”

見女兒醒了,常氏也有心情同八卦。

顧懷寧卻是釋然鬆了口氣,眼眶有些發熱。

如此,那她便不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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