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整個兇案都是陸行舟的策劃,他對下山要被問詢顯然是心中有數的,壓根就是等著把盛元瑤帶上山。
確實從頭到尾都是算好的。
盛元瑤不知這一層,被陸行舟說得索然無味:“就只是這樣啊……”
陸行舟轉頭看著她的表情,頗覺好笑。兩人說話間,已經一路推出了鎮魔司外的巷子,有攤販在巷口擺攤賣西瓜。
陸行舟停了下來,買了一個遞給盛元瑤:“送你。”
盛元瑤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愛吃瓜!”
陸行舟若有所指:“以後吃到你撐不下。”
盛元瑤抱著瓜,偏頭看了他一陣,忽然問:“你當年在丹霞觀,對霍七公子之事知道多少?”
陸行舟故作愣怔:“我被師父收養的時候,霍七公子已經死了,我所知不多。不過畢竟算是毗鄰,也聽師父提起過一些,盛統領麼?”
“所有,你知道的。”
“師父聽來觀裡燒香的霍家傭僕提起過,霍七公子從小習武資質挺好的,可惜不受待見,沒什麼資源,估摸著也學不成什麼。”陸行舟摸著下巴回憶:“所謂一視同仁,對外說說而已,霍七公子吃不飽穿不暖,幾乎算是雜役待遇,更詳細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他因何而死,你知道麼?”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反正不太可能是得病夭折就是了。”
“為什麼?”
“你看,連我這水平,只要有藥,治一些疑難雜症都不算多難的事。霍家水平比我高的人多了去了,資源又盡有,怎麼可能讓公子暴斃夭折?”
盛元瑤點了點頭,她也這麼認為。
陸行舟又道:“我隨便猜,你隨便聽。據說霍七公子從小就很多奇思妙想,被斥為異想天開,大公子卻是一直被誇獎沉穩的。如天外飛仙般突如其來的紅薯提案,更像哪個提的?此議之後,霍七暴斃,霍大卻得了封蔭。”
盛元瑤打斷:“臆測過多。這個以後不要隨便和別人說。”
陸行舟微微一笑。
盛元瑤說是這麼說,實際結合自己調查的東西,明顯已經在心中有了定論。
其實這定論也沒有錯,紅薯提案真的是霍殤提的,因為他是陸行舟的朋友。陸行舟也沒有想過,當年告訴朋友這個方案,希望能幫助他在家中地位提高一些,卻反倒為朋友招來殺身之禍。
至於他自家的禍倒與此無關,那是意外得了寶物,懷璧其罪。
盛元瑤低聲嘆了口氣:“和霍家為敵,猶如蚍蜉撼樹,這位如果真活著……活著不好嗎?”
陸行舟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存有少許懷疑,在點自己。
但依然回答:“每個人活著都有他活著的意義,否則不如死了。”
他豈能不知,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想要撼動霍家無異於痴人說夢?但如果什麼都不做,活著幹什麼?盛元瑤欲言又止,忽然問:“那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陸行舟看著地面,目光幽幽泛著漣漪,良久都沒有回應。
他從沒有好好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乍然被問到,倒有些思緒起伏。
胎穿山間武道之家,自幼其樂融融,本以為可得一世逍遙,誰知道面對的卻是無盡的不公與欺辱,更是面臨絕望的死亡。身軀幼小,修行不足,蚍蜉撼樹,無力迴天。
才離虎口,卻入狼窩,兩年藥人,忍盡苦楚。
本以為遇上救贖,並肩攜手,嘔心瀝血八年,輔助創立龐大的組織,卻換不來她目光的須臾停駐。表白之日,便是被逐之時。
這一生真如陸地行舟,怎麼劃都是白費氣力。
身邊永遠只有阿糯,唯一不會背棄的人,如命相連。
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求個公道?還是隻求一場酣暢淋漓的報復?
陸行舟長長吁了口氣,抬頭看著遠方天際,忽然問:“你看那朝霞,像丹火麼?”
“啊?”
“若這世間就像個丹爐,你我都置於其中炙烤……”陸行舟終於慢慢回答:“那麼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終將把這爐下的丹火,換成我的火焰。”
盛元瑤的神色有點變了,張了張嘴,卻半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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