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有些尷尬,霍琭淡淡道:“我這弟弟自小調皮,不知禮數,大師莫要計較。”陸行舟也不辯駁,呵呵一笑:“煩請大師帶路?”
僧人忙道:“請隨小僧來。”
阿糯推著輪椅離開,陸行舟轉頭笑道:“四哥要一起去坐坐,吃個齋飯麼?”
霍琭笑道:“我自有事,就不去了。出門在外,凡事小心,別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多謝四哥提醒。”陸行舟轉回頭,輪椅消失在殿後。
霍琭身邊一個老者低聲道:“公子,這看來真的是七公子了,別人沒道理這種態度……”
霍琭一直掛著的笑意消失了,眼裡殺機畢露:“就算他真是那賤種,真以為我們不敢殺?”
老者低聲規勸:“不合適……這麼多人聽著,如果他突然死了,霍家名聲會很難聽。而且他現在頗得朝凰公主信重,公主將來未必沒有起勢的可能,真這麼撕破臉,很是不利。”
所以霍家要串聯打壓沈棠崛起之勢,可惜屁用都沒起到,反而白貼了個焚香樓,讓天行劍宗更加壯大。以後的政局更是撲朔迷離,誰都不敢輕易下注。
霍琭冷冷道:“誰說我們自己殺了?他剛才不是當眾說了,要除魔衛道……自不量力死於魔修之手,與我們何干?”
老者心中微動,頷首道:“公子現在越發成熟,不愧是要做郡丞的人了。”
那邊陸行舟進了客院,坐在院中看山寺晚霞,久久不言。
裴初韻托腮坐在院中石桌上,面前阿糯在泡茶。她覺得這翩翩公子滿懷心事地坐在輪椅上看著山寺晚霞,身邊童子在泡茶的場景,很如詩。
遠處寺院鐘聲飄揚,更是為此如詩如畫的場景加上了美好的配樂。
正這麼想著,就聽陸行舟道:“姑娘可有詩?”
裴初韻心中跳了一下,暗道這人真是奇了。沈棠和他在一起,這種時候是不是會甜絲絲的覺得這叫知己?可身為敵人,只會心生寒意好不好……
如果沈棠知道她的想法,想必也會告訴她,大家沒好上的時候,她沈棠也心生寒意好幾次了。
但其實沒什麼好寒的,無論敵友,本質上這就是知己。
她定了定神,尷尬地笑笑:“哪能一眼便有詩呢?”
陸行舟道:“我卻有詩,姑娘要聽麼?”
裴初韻很是好奇:“願聽公子佳作。”
陸行舟看著天邊夕陽,低聲道:“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裴初韻愣了愣,默然看著他,沒再說什麼。
陸行舟反倒轉頭一笑:“怎的,姑娘覺得水平不行麼?”
裴初韻嘆了口氣:“不是……公子有很多心事啊……”
水平的話……不說行不行,總之是超出了裴初韻的期待。但這句裡同樣有些東西,讓裴初韻心中有所共鳴,於是出神。
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陸行舟轉回輪椅,阿糯的茶也已經泡好了,陸行舟舉壺給三人都滿上一杯:“誰又沒有心事呢,姑娘豈不也是心事滿腹。”
裴初韻沒回答。
大家的心事都是想報仇,只不過我的仇家還包括你。
陸行舟卻在此時道:“用過這茶,姑娘便去隔壁院落吧,我剛才已經和知客僧人說好了。”
裴初韻嫣然笑道:“我知道公子要了兩間院落……不過倒是挺好奇的,公子一路殷勤,為的豈不就是今夜?為什麼又忽地君子起來了?”
“哎,為的什麼,說出來就尬了不是?”陸行舟灑然笑笑:“姑娘想必也看出來了,我有仇家。日間攜美同遊,飲茶論詩,已經讓我此行增添了不錯的回憶,接下去的危險可不能再把姑娘拉扯上,到此為止便罷。若是有緣,將來自可再續。”
裴初韻深深看了他一眼,舉起茶杯以茶代酒地敬了一下:“公子說得是,也是小女子此來夢歸城不錯的回憶。”
兩人一飲而盡,裴初韻放下茶杯轉身離去:“公子要再續此緣,那可得小心了,別死在這裡。”
陸行舟笑道:“如果活著呢?”
裴初韻回眸一笑:“那就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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