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極其低沉,含混扭曲的誦經聲瞬間湧出。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用砂紙摩擦著喉嚨擠出來的。
時而尖銳刺耳如同鬼嘯,時而低沉粘稠如同惡魔囈語。
在這詭異的誦經聲裡,還夾雜著一種極其微弱的吮吸聲。
那不正是城外那個老和尚唸誦的經文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蔓延至古白全身。
這門後的東西,絕對比外面那些屍泥怪恐怖百倍。
古白看向尹忠武,用眼神示意他退後,自己則一手蓄力血骨手,另一手蓄力幽冥噬影。
扭曲的誦經聲和吮吸聲戛然而止。
“嗬,忠武,你來了。”
一個披著七彩袈裟的身影轉過頭來,脖子發出令人頭皮炸裂的骨裂脆響,整個腦袋竟硬生生擰轉了一百八十度。
一張灰敗如墓穴裹屍布的臉,正正懟到兩人眼前。
本該四十多歲的尹天德,此刻形如枯槁的七旬老叟。面板死灰,眼窩深陷,裡面一片空洞的漆黑,不見絲毫眼白。
“爹,你……你竟變成這樣了?!”
尹忠武目眥欲裂,捶胸頓足。
尹天德沒有在意兒子的反應,乾癟的嘴唇蠕動著,聲音嘶啞:
“忠武,這位是你的朋友吧,看起來也不簡單啊。嗯……嗯?你的身上怎麼會有沉檀燼的味道。”
古白直言道:“城外破廟的老和尚給的。”
尹天德那死灰的臉上竟扯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奧,是乙卯大人啊,那你很幸運。”
“什麼乙卯?”
古白追問。
尹天德笑著回道:
“那是我們飼竅宗的長老之一,這幾年不問世事,他肯給你沉檀燼,說明你小子福緣不淺啊,怎麼樣,要不要投入我們聖宗門牆?”
“你老爹還是個邪教分子啊?”
古白湊到尹忠武耳邊悄悄說。
尹忠武茫然搖頭,顯然對父親的另一面一無所知。
“爹,外面的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你還是個朝廷命官嗎?”
“哈哈哈,當官有什麼好的,修仙才是正道啊兒子,來來來,到爹這裡來,我給你個好東西。”
他枯枝般的手從袈裟下伸出,掌心託著一個金燦燦,微微搏動的小東西。
一個金色胎盤!
“飼竅,飼竅……不飼血肉,何以得道?”
尹天德的語調陡然狂熱:
“天道不公,庸碌凡人,終其一生也叩不開仙門,但我飼竅宗宗主有大神通,創此無上妙法,令我等凡胎,亦可登仙途!”
“所以這就是你拿那麼多人命練成的東西?”
話說到這份上,古白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是的,這就是成仙的方法啊,法竅,只要吃下去,任何人都可以修仙,而代價只是淘汰掉那些沒有能力的普通人,此等偉業,唯我教主方為真神!”
他託著那搏動的金胎盤,如同捧著聖物,一步步向尹忠武挪近:
“爹已飼養兩竅,來,兒子,只要你吃下他,我們父子二人都可以成仙,活在教主構建的新世界裡。”
“我才不,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我要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尹忠武怒吼道。
“所以,那個呂寨主也是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才眾叛親離,連手下都嫌棄他不是個人。”
古白冷笑一聲。
“聰明,真是聰明,你這小子,果然有幾分膽識。”
尹天德停下腳步,黑洞洞的眼窩看向古白,嘶啞的聲音裡帶著讚賞。
“剛才只是展示了一下智慧而已,膽魄現在才要顯露呢!”
古白一記血骨手直攻尹天德面門,想趁他沒反應過來之時先下手為強。
“狂妄!”
尹天德一揮袖口就彈開了古白蓄力已久的攻擊。
“我可是靈息九品,你憑什麼敢對我動手。”
“尹忠武,你這個老爹不僅腦子不好,嘴皮子也硬。”
古白這時候還不忘朝尹忠武打趣。
“白哥我求你了,這時候就別取笑我了。”
尹忠武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道,他好不容易才從大義和情義之間做了取捨,哪還有半分開玩笑的心思。
“再來嚐嚐這招如何!”
古白右手一揮,數道暗影刀氣飛出,直擊尹天德,這正是他新學成的幽冥噬影。
“都是些不入流的把戲而已。”
尹天德任由攻擊落到袈裟上,那袈裟居然像活物一樣將刀氣盡數吞噬,丁點不留。
“這袈裟果然不俗,居然還有這種功能。”
古白心中直呼棘手。
這還是他第一次碰見比自己境界高的對手。
“讓你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仙家法術。”
尹天德將手中胎盤小心翼翼地放在蒲團上。
“萬——千——骷——髏——咒!”
隨著他幾個字如同炸雷般吐出,整個密室驟然陰風怒號。
地面,牆壁,甚至虛空中,密密麻麻的慘白骷髏頭憑空浮現。
它們空洞的眼眶燃燒著幽綠的磷火,下頜骨瘋狂開合,發出令人頭皮炸裂的“咔噠咔噠”聲。
視野所及,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全是瘋狂開合的慘白骷髏頭。
那“咔噠咔噠”的骨頭撞擊聲匯聚成一片死亡的海嘯,帶著刺骨的瞬間將古白淹沒。
“都是一個種族的,大哥們給點面子啊。”
古白被骷髏頭包圍著,不斷被攻擊。
“砰砰砰砰砰——!”
密集到令人窒息的撞擊聲如同暴雨擊打鐵皮。
無數燃燒著磷火的骷髏頭悍不畏死地撞在古白的銅骨上,每一次撞擊都爆開一團陰冷的綠火,炸得古白魂火搖曳,骨骼劇震。
衣服早就被炸的粉碎,銅骨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坑坑窪窪。
“你們這些傢伙還沒完了,幽冥噬影——散!”
古白左手艱難地揮出,數道黯淡的暗影刀氣勉強成型,射向撲得最近的幾顆骷髏。
刀氣劃過,幾顆骷髏應聲碎裂,但這微弱的反擊如同杯水車薪,瞬間就被後面無窮無盡的骷髏填補。
更多的骷髏繞過刀氣,如同跗骨之蛆,撞擊著他身體的其他部位。
“難道要就這麼結束了嗎,我不甘心!”
古白的意識逐漸模糊。
“住手!”
一陣爆喝聲傳來,尹忠武拿起了蒲團上的胎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