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住手!”
柳眉貞帶著兩名侍女衝了進來,見狀臉色大變,立刻上前拉傅寧寧:“放開他!他不是周玄明!”
傅寧寧卻像瘋魔了一般,死死掐著周康兒不放:“死……你去死……”
柳眉貞咬牙,一掌劈在傅寧寧後頸。
傅寧寧身體一軟,昏倒在周康兒身上。
“康兒!”柳眉貞連忙扶起他,見他脖頸上已是鮮血淋漓,不由心疼道:“你母親不是故意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先去敷藥!”
周康兒劇烈咳嗽著,目光落在昏迷的母親身上。
——她恨父親。
——恨到……連帶著恨這張相似的臉。
簡單的上了藥後,周康兒低頭看著手中的靈獸袋——那是母親出事前藏在他密室當中。
“外祖母……”
他將靈獸袋遞給柳眉貞,聲音低沉:“這是母親的舊物,或許……能安穩她的情緒。”
柳眉貞接過,似乎想起什麼,眼睛明顯為之一亮,隨後溫聲道:“好,我試試。”
靜室內,傅寧寧依舊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
柳眉貞緩步走近,將靈獸袋輕輕放在她面前:“寧寧,你看……這是什麼?”
傅寧寧起初毫無反應,直到餘光瞥見那熟悉的紋路——
她的手指忽然一顫。
“木……木……”
她的聲音極輕,像是從遙遠的夢境中飄來。只見她一道神識探入其中,禁制解開。
“吱!”
一道灰影閃電般竄出,穩穩落在傅寧寧膝上!
木飛鼠!它渾身絨毛蓬鬆,黑豆般的眼睛溼漉漉的,小爪子緊緊扒住傅寧寧的衣袖,尾巴激動地搖晃。
傅寧寧僵住了。
她緩緩低頭,與木飛鼠對視。
“木……木……”
她的聲音不再嘶啞,反而透著一絲久違的柔軟。
木飛鼠“吱吱”叫著,小腦袋蹭著她的掌心,彷彿在埋怨她為何消失這麼久。
傅寧寧的指尖動了動,輕輕撫上它的背脊。
一下。
兩下。
……
柳眉貞屏住呼吸,不敢驚擾這片刻的安寧。
——十幾年了。
——自從傅寧寧被帶回傅家,這是她第一次對外界產生反應。
漸漸地,傅寧寧的動作越來越自然。她甚至將木飛鼠捧到臉旁,貼著它溫暖的絨毛,閉上了眼睛。
一滴淚,無聲滑落。
……
院外,周康兒並未離開。
他靠在牆邊,聽著裡面傳來的細微動靜,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至少,母親還有“木木”。
——至少,她不再是一具空殼。
柳眉貞推門而出,眼中帶著欣慰:“康兒,你帶回來的靈獸袋幫了大忙,有木飛鼠在,或許不久後,你母親病情就會好轉。”
“嗯”周康兒點頭,目光卻黯了黯:“希望如此。”
——母親因靈獸而甦醒,卻仍不記得他。
——但沒關係,只要她好起來……
——他可以等。
周康兒回到獨立小院,指尖輕抬,一道靈光閃過,院門緩緩閉合,隔絕外界一切窺探。
“嬤嬤,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他聲音低沉,不容置疑。
趙嬤嬤躬身應是,退至院外,神色凝重地環視四周,確保無人窺視。
周康兒抬手掐訣,啟用院內佈置的隔絕法陣,一層淡青色的光幕如水波般盪漾開來,將整座小院籠罩其中。
——現在,無人能探知院內動靜。
他深吸一口氣,從儲物戒中取出那隻烏木匣子,置於案几之上。匣子通體黝黑,表面刻有繁複的暗紋,觸手冰涼,似有某種古老的氣息流轉。
“血脈為鑰,心念為引……”
他低聲念著老郡王留下的字句,指尖輕撫匣蓋上的暗紋。
——祖父,您究竟給我留下了什麼?深吸一口氣,他運轉靈力,指尖泛起微光,按在匣蓋中央。
“嗡——”
匣子表面浮現出一道道血色紋路,如活物般蔓延,最終匯聚成一道繁複的符文。
“開!”
周康兒低喝一聲,匣蓋應聲而啟。
——剎那間,一道虛影自匣中浮現!
那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面容威嚴,目光深邃如淵,正是已故的老郡王!“康兒。”
虛影開口,聲音低沉而渾厚,彷彿跨越時空而來。
周康兒渾身一震,眼眶瞬間發熱:“祖父……”
老郡王的虛影似能感知他的情緒,微微嘆息:“若你見到此影,說明老夫已不在人世,而你……也已突破紫府。”
“此匣中之物,乃我畢生所得最珍貴的傳承——‘九獄玄罡經’,可以修煉至元嬰期的地階二品功法。”
“不過,此功法有一缺點,霸道至極,需以堅韌心志駕馭,否則易遭反噬。這也是為何祖父要你突破紫府之時方才開啟。”
周康兒呼吸微促,伸手接過玉簡,觸之冰涼,卻隱隱有磅礴靈力流轉。
——地階二品!——即便在七郡王府,也屬頂尖傳承!老郡王虛影又道:“除此之外,匣中還有一處密藏之地,待你突破金丹,方可前往探索。”
他抬手一點,一道靈光沒入周康兒眉心,霎時間,一幅模糊的地圖烙印在他識海之中。
“此地兇險,未至金丹,切莫擅闖。”
老郡王語氣凝重,似在警告。
周康兒心頭一震,握緊玉簡,沉聲道:“孫兒……定不負祖父所託!”
老郡王虛影欣慰一笑,身形漸漸淡去:“記住,修行之路,步步兇險,但求……問心無愧。”
話音落下,虛影徹底消散,只餘玉簡與那枚烙印在識海中的密藏地圖。
…
惠州府·傅家內院
夕陽斜照,硃紅色的廊柱在餘暉中泛著暖光。
傅永毅踏進主母柳眉貞的院子時,心中已有幾分猜測。這位義母向來雷厲風行,若無要事,不會輕易傳喚他。
“永毅來了?”柳眉貞端坐在正廳主位,手中捧著一盞清茶,眉眼間帶著幾分肅然。
傅永毅恭敬行禮:“母親。”
柳眉貞放下茶盞,直入主題:“你父親閉關前,傳訊,他收到情報,在惠西郡邊境,疑似有一座珍稀礦脈。”
傅永毅眸光微動。
他的眼睛天生異於常人,能感知地脈靈氣流動,探測礦脈靈源。這些年來,傅家發現的幾處重要礦脈,幾乎都是他親自勘定的。
“此事隱秘,尚未傳開。”柳眉貞指尖輕點桌面,“你明日便動身,親自去確認一番。”
傅永毅垂首:“是。”
柳眉貞看了他一眼,語氣稍緩:“永毅,你這些年為族中做的貢獻,我都記在心裡。”
傅永毅神色平靜:“母親言重了,這是兒子分內之事。”
柳眉貞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傅永毅剛踏入院門,妻子何慶茹便迎了上來。
“母親喚你去,可是又有什麼差事?”她接過丈夫的外袍,輕聲問道。
傅永毅點頭:“明日要去惠西郡一趟,勘察礦脈。”
何慶茹手上動作一頓,眉頭微蹙:“又是礦脈?”
她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那一絲不滿:“這些年你為族裡探測的礦脈還少嗎?可到頭來,封地卻先給了永慶”
傅永毅看了她一眼:“慎言。”
何慶茹咬了咬唇,終究沒再說下去,可眼中的不甘卻顯而易見。
傅永毅走到窗前,望著院中那株老梅,沉默片刻,才道:“我是義子。”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何慶茹眼眶一紅。
她何嘗不明白?
傅永毅雖是老牌紫府,功勞累累,可終究不是主母親生。家主賞賜封地,自然先緊著嫡系子弟。
“可永慶不過是二房所出,修為平平,這些年為族中做過什麼?”何慶茹終究沒忍住,“惠西郡封地給了他,如今礦脈又要你去探,最後功勞還不是算在他頭上?”
傅永毅搖頭:“我幼年差點死在後娘手中,若非父親收養,早已凍死在破廟。”他轉身,目光平靜,“做人,要知恩。”
何慶茹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輕嘆。
她嫁入傅家前,只是何家一個不起眼的庶女,若非傅永毅在族中地位穩固,她哪有今日的風光?可越是如此,她越要為兒女謀劃。
“我只是”低聲道,“想著孩子們以後。”
傅永毅伸手撫了撫她的發:“我明白。”
夜風微涼,梅枝輕顫。
何慶茹望著丈夫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有些事,不是不甘就能改變的。
…
傅永毅抵達惠西郡時,傅永慶早已在別院設宴相迎。
“大哥一路辛苦!”傅永慶笑容滿面,親自上前相迎,“我已命人備好酒菜,為大哥接風洗塵。”
傅永毅微微頷首:“有勞了。”
宴席上,傅永慶的雙胞兄弟傅永壽也在座。二人容貌相似,但性格卻截然不同——傅永慶圓滑世故,傅永壽則大大咧咧,說話直來直去。
酒過三巡,傅永壽拍著桌子笑道:“大哥這次來,可是有什麼好事?總不能是專程來看我們兄弟的吧?”
傅永毅略一沉吟,抬手一揮,一道隔音法陣無聲展開。
傅永慶見狀,神色一凝:“大哥,這是?”
傅永毅低聲道:“母親命我前來勘察一處礦脈,此事需隱秘。”
“礦脈?!”傅永壽眼睛一亮,嗓門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被傅永慶瞪了一眼才趕緊壓低聲音,“在哪兒?什麼礦?”
傅永毅搖頭:“尚未確定,明日需親自去探查。”
傅永壽興奮地搓了搓手:“那必須得帶上我啊!惠西郡是我們的地盤,地形我熟!”
傅永慶也點頭附和:“大哥有事儘管吩咐,我們兄弟和霜兒一定全力配合。”
傅永毅看了二人一眼,最終點頭:“好,明日永壽隨我一同前往。”
…
翌日,二人輕裝簡行,只帶了幾名心腹護衛,悄然前往梵天火山。
傅永毅站在一處山崖上,雙眸微閉,再睜開時,瞳孔深處泛起一絲淡淡的金芒——他的“靈瞳“能感知地脈靈氣流動,尋常礦脈根本逃不過他的探查。
可一連幾天。
壓根沒有任何收穫。
“大哥,我來試試!”傅永壽拍著胸脯,銅鈴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我那些屍傀最擅長翻山越嶺,保管把礦脈翻出來!”
傅永毅微微頷首:“好。”
起初,傅永壽幹勁十足。
每日天不亮就驅使著數十具屍傀在山間穿梭。那些青面獠牙的屍傀不知疲倦地掘土翻石,將附近火山翻了個底朝天。
三個月後,傅永壽頗為興奮的拖著一具屍傀跑來,“大哥,你看這上面泥土!”
傅永毅仔細檢查屍傀指尖沾染的泥土,搖頭道:“只是普通世俗鐵礦。”
轉眼秋去冬來,邊境的風雪愈發凜冽。傅永壽裹著厚厚的貂裘,呵出的白氣在眉睫上結霜。他百無聊賴地踢著腳邊的雪塊:“大哥,這都兩年多過去了”
傅永毅的斗篷上積著厚厚的雪,眉心的金紋若隱若現:“再往北三十里。”
“還找?”傅永壽撇撇嘴,“要我說,八成是情報有誤”
“既然是父親的命令,那便不會有錯。”傅永毅的聲音篤定。
開春第一場雨後,他們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峽谷前停住腳步。
“咦?”傅永壽突然直起腰板,銅鈴眼瞪得滾圓,“我的屍傀在轉圈?”
只見三具屍傀正機械地繞著同一塊岩石打轉,彷彿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傅永毅眼中金芒暴漲,沉聲道:“是天然幻陣。”
“幻陣?!”
傅永壽的疲態一掃而空,粗糙的大手猛地拍在岩石上,“我就說這地方邪性!”他興奮地搓著手,“大哥等著,我讓'鐵頭'開路!”
一具通體泛著金屬光澤的屍傀應聲而出,頂著碩大的頭顱朝霧氣中撞去。傅永壽咬破手指,在屍傀背上畫了道血符:“去!”
“鐵頭”屍傀頂著金屬頭顱,在霧氣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傅永壽咬破指尖,又畫下三道血符,屍傀眼中驟然亮起猩紅光芒,機械地朝前邁步。霧氣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幽深曲折的路徑。
“跟上!”傅永壽低喝一聲,三人緊隨屍傀前行。
幻陣內陰風陣陣,隱約有鬼哭之聲。巖壁上滲出暗紅色液體,如同凝固的血跡。傅永毅眼中金芒流轉,低聲道:
“這幻陣借地脈陰氣而成,天然形成,難怪能迷惑屍傀。”
鐵頭屍傀剛踏入幻陣深處,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炸響!霧氣翻湧,一道猩紅身影如閃電般撲出,利爪一揮,竟直接將鐵頭屍傀撕成兩半!
傅永壽瞳孔一縮:“三階巔峰血獸!”
那血獸通體赤紅,鱗甲如刀,一雙血瞳泛著妖異光芒,口中獠牙滴落腐蝕性極強的毒涎,落在地上“嗤嗤“作響,岩石竟被蝕出深坑。更可怕的是,它周身纏繞著濃郁的血煞之氣,顯然已在此地盤踞多年,能借地脈陰氣增幅自身實力。
血獸低吼一聲,前爪猛地拍地,地面驟然裂開,無數血絲如活物般蔓延而出,瞬間化作一片血色沼澤!“小心!”傅永毅低喝,身形暴退。
那血煞之氣如有靈性,竟能侵蝕靈力,一旦沾染,修士體內氣血便會被強行抽離,化作血獸的養分!
傅永壽冷笑一聲:“區區畜生,也敢在我面前逞兇?”
傅永壽咧嘴一笑,猛地一拍腰間屍囊,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竄出!
傅永毅眸光微凝——這三具屍傀,竟都是三階後期!
血獸似乎察覺到危險,鱗片炸起,喉間發出沉悶低吼。
傅永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雙手掐訣,口中暴喝一聲:“三才屍煞陣,起!”
三具屍傀瞬間呈三角之勢將血獸圍住,各自散發出陰冷刺骨的氣息。屍傀率先發難,雙拳泛起幽藍光芒,猛地砸向血獸頭顱。
“轟”的一聲巨響,血獸被砸得踉蹌後退。
“吼——”血獸吃痛怒吼,周身血煞之氣暴漲,化作漫天血箭射向三具屍傀。屍傀身形一晃,竟化作數十道殘影,將血箭盡數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