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業

第457章 劫藏

天地間如死一般的寂靜,八方無聲,如被突兀打入一片至寂界域中,鴻毛不動,鳥影滯空。

陳珩吸了口氣,將念頭收拾,一步步朝那酒樓行去,而途中那些行人、商販的身影竟然有若光中幻影,容他輕易從中穿過,卻形象不改。

待得上了酒樓二層,在臨窗方桌上,只坐有一個身著古銅色縐紗道袍老者。

老者身高七尺,貌甚清癯,下頜鬍鬚是暗金顏色,一對白眉好似雪霜,神情悠然自若。

若單看形貌,怕任誰也難想到這老者是早在道廷時便身居顯職,自前古顯赫到了至今的強橫仙聖。

可陳珩愈是接近,太素玉身那股下意識的示警感便也愈劇烈,直如針扎!面前老者雖不過七尺高下,形象卻龐大到像是要充塞宇宙,擠碎虛空,亙爾無邊,廣大深遠。

這容納安置了數百億生民的歲刑地在他面前直如水中一塊小小浮木,不需什麼用氣力,探手便碎!“有膽識,好心性。”

見陳珩竟走了上前,空空道人目中隱有一絲滿意之色,將那一縷流出的法性收斂,讚道:

“你便不懼?”

陳珩施了一禮,坦然道:“前輩如此煊赫人物當面,自然心驚,不過眼下情形,再多生怯意恐也無用。”

“近來的八派六宗倒福運亨通,後輩弟子裡多有英豪人物,尋常小輩便是有些護身寶貝,得了宗門指教,在老夫面前,怕也難這般從容。”

空空道人笑了聲,視線自陳珩紫府中的那一顆混金雷珠上定一定,又移到他身上,感慨一嘆:“多少年了,還能從非我劫仙一脈的門人身上見得這門散景斂形術?而老師之智慧無窮,便是如今的我亦難揣摩通達,當真深不可測。

劫仙,劫仙,億劫漂沉,週迴生死——

這‘劫’之一字……兜兜轉轉,我還是難以開釋。”

一句過後,空空道人忽陷入思索當中,再不理會陳珩。

陳珩見狀目光閃動,腦中不由生起無數念頭。

劫仙弟子,道廷重宰——

空空道人的名號於他來說已不需多言。

事實上,任何一個陳玉樞的子嗣,在真正得悉自家身世後,大抵都會知曉空空道人這個幕後大能。

是空空道人教給了陳玉樞《豢人經》傳承,並助他從虛皇逃來胥都,以至流毒後世。

而當陳玉樞被天公厭憎,劫數襲擾之際,陳玉樞以一卷方術將雷災分化到他的無數子嗣頭頂,以此法來慢慢分化天厭,叫子嗣來為他脫劫合道。

但似陳玉樞那等厲害的修為,怎能以化身來布種天下?

須知不少大神通者都是子嗣艱難,緣何他能例外,又到底使了何類神通秘法?在這其中。

同樣似也暗藏著空空道人的手筆。

自種種事蹟看來,空空道人這尊巨擘理當是在陳玉樞身上寄予厚望,故而才會如此賣力,二者間應為利害相當。

可空空道人卻偏又庇護了陳潤子、陳元吉。

他將這兩個自陳象先之下修為最高的子嗣護住,使陳玉樞無法爽利將他們吞食入腹。

陳潤子、陳元吉在得了鬱羅仙府後,以仙府為基,可是將不少陳玉樞子嗣帶離胥都天護持,擾了陳玉樞避災的程序。

自這一處看,空空道人又似與陳玉樞的立場相悖?

從頭到尾,這一位巨擘行事都是變幻莫測,叫人難真正窺見他的心思。

而陳珩更修行了“散景斂形術”。

與諸餘陳玉樞子嗣相比,他同空空道人之間,又似多了一根若有若無的聯絡。

這位今番特意來見。

他的目的……

便在陳珩沉吟之際,空空道人聲音忽淡淡響起,道:

“你可知腳下這歲刑地的底細?”

“願聞其詳。”

空空道人一指,示意陳珩在面前坐下,縱目四顧,莫名開口道:

“前古都元帝治世時候,這歲刑還不叫歲刑,而是喚作四戾地……”

所謂四戾地,是北有橫天大蛇,南居黮水鬼魔,東方乃是火部一位老星君愛子的道場,西方福土裡則住著位破戒高僧。

這四位都是殺生無數的人物,在當職時曾犯了甚深過錯,按律當死。

可看在他們昔年的赫赫戰功上,再加上又有重臣出面作保,遂被褫奪了一切官職,在受過刑罰時便被流放到了這四戾地來受苦。

四戾這名,似還是那時的一班清流特意所作,以諷這四位的驕恣……

見空空道人忽說上這樣一番言語,陳珩收束心思,想了想,道:“我雖不知前古的風土人情,但有這四位在,此地生靈或是處境艱難了?”

“不說如處水火中,卻也大差不離,這四位都是上通於天的人物,在地陸裡,區區一個地君怎能勸阻他們?

按理來說,這地陸前景當是不堪,可偏不過多久,便有一人仗劍澄清了寰宇,誅殺四戾。”

空空道人心生感懷,眼望長空,口中道:“那人是散修艱難成道,自號‘歲刑’,精通一手厲害火法,我早年曾同他鬥過幾場,互有勝敗。

後來我因真正得到老師正傳,便閉關了數百年。

孰料出關尋他時候再鬥,他已是徹底身死道消,被火部幾位星君聯手做局,害死在元載天。”

這話語平鋪直敘,在末時卻叫聽者頗有些猝不及防。

但再一想,也在常理當中。

據空空道人所言,這地陸四戾無論身份、背景都遠在尋常神通者之上,可謂上通於天,底蘊不凡。

在盤根錯節之下,自然是牽一髮動全身。

縱有人以甚深法力降伏了這四戾,亦難免會被其身後的勢力記恨報復。

這時候若尋不到對等的靠山以為遮護,單打獨鬥的景況下,一個慘淡收場,卻也不足為奇。

空空道人聲音繼續悠悠傳來,道:

“能以一己之力打殺四戾,我那位舊友的才情自然無需多言,但可惜他當年再如何風光,眼下也早埋身丘墟之間,更莫說什麼長生逍遙。

他以為自己這施為,不僅是在為故土萬靈出上口惡氣,更要憑此戰績,將聲名高高送去道廷,以期投入火部赤杖大仙的門下,但可惜了……”

陳珩忽抬頭問:

“前輩這番點撥,是欲告誡我大道修行,須少不了法侶地財?”

“老生常談的事,再論作甚?”

空空道人不以為然,一擺手:

“我倒欲言,這‘劫’之一字是橫貫先後,在有無之間,在動寂之內,不即不離!”

“劫?”

“歲刑殺四戾是一劫,他解不了劫數,自然灰灰。但在此之前,他以散修身份走到那般地步,期間又不知遭逢過幾多劫數,正是因屢屢歷劫,得了好處,歲刑才有殺四戾時的風光。”

空空道人呵呵一笑:“陳珩,你修行至今也算不易,在臨淵屢薄時候,可有感劫數之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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