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不經陣靈答允,光是私豢天魔的罪由,便足以令他死上個千百回了。
即便是懷悟洞主這樣的洞玄鍊師,也絲毫不例外。
罡氣層乃是八派六宗聯手施為的造物,為得便是防範天外的種種大敵,天魔自也是其中之一。
懷悟洞主的施為,實則已是壞了這百萬年來約定俗成的法規,縱是八派六宗不出面,也會有人搶著代勞,對他下死手。
更莫說天魔本就是劫孽,此類邪物只要有血食靈氣,便能近乎無窮的登階、繁衍下去,沒有高明的道法,根本無從制約。
……
“不過袁兄既然提先看出了懷悟洞主身上的異樣,又為何非要進入懷悟洞來涉險?虎口奪食?你莫非真缺那幾道精氣不成?不提那天魔了——”
陳珩淡淡道:“單單一個懷悟洞主,便不是你能夠力敵的,伱的十方離垢淨眼,可未必能定住一位洞玄鍊師,擋不住他的死手。”
“這等好玩的事怎能夠錯過?再說了,懷悟洞裡必是有許多英傑,與他們打上一場,才不負我這問拳天下的心意!”
袁揚聖不以為然笑笑;“再說了,大兄在回家前,也給了我不少護身的手段,打不過那個懷悟洞主,但要說開溜,那區區一個懷悟洞主還攔不住我袁揚聖!”
他爽快從袖中掏出一團松脂,拍在了案上,將茶盞震得叮咚亂響了陣,往陳珩身前一推。
“這是?”
“大兄在臨行前贈我的飛祿果,一旦用氣血秘法催發,便能瞬息將我帶離出十萬裡之外!這飛祿果是大兄新摘不久的,你看,它還有拳頭大小呢,足足能供我再用個十幾次!”
袁揚聖雙手叉腰,得意洋洋道:“有它在,莫說一個洞玄境界的懷悟洞主了,便是正統仙道的金丹真人,都不要妄想能尋到我的行蹤!”
“這等事物,就濫用在如此地方?”
“能夠活命的東西,怎麼算是濫用?”
袁揚聖瞪眼:“那懷悟老兒定是要在後日講道時候下黑手,若沒有飛祿果,說不得我就要被煉成肉甲魔了!”
陳珩深深看了他一眼。
停了幾息。
才道:
“袁兄日後還是謹慎些好,不要什麼東西都示於人前,這未嘗不是取禍之道。”
“你又不是旁人,我還怕你搶我嗎?”
袁揚聖不以為然一揮手:
“陳兄是個善人,先前還肯提點我避禍,更是印證了這處,我防誰也不會防備你!”
“善人?倒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稱我。”
陳珩一時啞然失笑。
下一刻,袁揚聖便將茶案上的那枚飛祿果又推了推,懇切道:
“陳兄,我今日特意來尋你,便要邀你一起逃的。你也說了,那懷悟洞主乃是洞玄鍊師,背後還藏著一頭天魔,不是你我能夠力敵的。”
他開口:“我們已拿了他的東西,我也痛快打上了一場,好處已是全佔了,此時不走,又更待何時?”
“我還有要事,卻是脫身不得。”
迎著袁揚聖的目光。
陳珩沉默幾息後,淡淡搖頭:
“謝過袁兄的好意了。”
“是因為嫂子的事?”
袁揚聖先是納悶撓了撓頭,旋即似是想起了什麼,猛得反應了過來:“看來賢伉儷是對懷悟老兒另有所圖,能宰了他嗎?”
“是師姐,勿要亂點什麼鴛鴦譜。”
“我懂,我懂。”袁揚聖嘿嘿一笑。
“不過。”
他頗覺得有些可惜:“大兄留給我的東西里,可沒有什麼靠譜的護身手段,你們這場熱鬧,我只怕是看不成了……”
兩人又各交談了一番,說了些關於氣血挪移的關竅體悟。
直到月上了中天,袁揚聖見得夜色已晚,最後又寒暄了幾句,嘆息一聲,才拱手告辭。
“袁兄,我有一事不明。”
在他出門前,陳珩最後喚住他。
“你說你那大兄陳宣武傳你罡煞武道,是要袁兄助力,幫他對付他那生父?”
陳珩目光微閃,問出了這個雖聽起來頗有些好事碎嘴,卻是莫名在他心底存了許久的猶疑:“陳宣武和他生父,又是如何的深仇大恨?袁兄可曾聽他說過緣由?”
“……這個?”
本已起身了的袁揚聖聽得這話,愣了楞,似是未曾想到陳珩會忽得問出這句。
“仇是必然有的,不然以大兄的養氣功夫,也不會在提及他生父時,屢屢忍不住失態……不過到底是什麼仇怨,他生父又是什麼名號,大兄卻是未對我明言,說是怕有感應,會害了我。”
袁揚聖雖有些意外,但想了想,還是如實開口:“但大兄那生父,定是個仙道中的巨擘大能!”
“大能?”
“大兄他曾修到了正統仙道中的元神境界,後是散了一身道果,才又轉修的罡煞武道,至於箇中緣由嘛。”
袁揚聖攤手:“大兄說,因為此生已註定是無法在仙道上追趕了。
想要贏了他父親。
唯有嘗試武道,另闢蹊徑……”
陳珩聞言一時莫名怔然。
待得袁揚聖告辭,他默然起身相送後。
乾坤袋裡的符參老祖卻突然嗤笑了起來。
“武道?另闢蹊徑?哈哈哈哈!這小子雖藏得不錯,居然還修成了元神境界,是個好人物!但縱是他修成了武道尊者,勝算也是渺茫,連活命都難呢!哈哈哈哈!”
“老祖知道什麼內情?”
“不知不知,別問我,別問我。”
“那老祖為何發笑?”
陳珩面無表情。
“家裡老婆生孩子了!我高興!”
符參老祖在搪塞過這一句,就再也死活不肯開口。
陳珩在這幾日相處間,也算是知了他愛看樂子的荒唐性情,眼底眸光沉了沉,也懶得同他再多費無用的口舌。
於是在蒲團上重新閉目坐下。
待得將萬般雜念逐一拋卻心頭後,他將眼一睜,袖袍拂動,手上便兀得多了幾口乾坤袋。
“你小子就不問我了?不好奇?”
見陳珩自顧自開始清點起了斬獲所得,這時候,一直裝死的符參老祖反而好奇起來。
“問了老祖也不會答。”
陳珩淡淡道:“與其在同你空耗精神,還不如還解了我眼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