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眼中,王玉樓就是靠賣屁股給青蕊上的位。
但這個世界的複雜性在於,青蕊其實也沒少試探王玉樓。
可以說,王玉樓走到今天,經歷的坎坷和暗流,已經數不過來了。
所以,即便是面對有人裝小魚試探自己,王玉樓依然保持了很高的應對水平。
小事罷了。
他甚至不怎麼關心是誰裝的小魚,是男是女都無所謂,沒什麼好深究的。
當初執著於作亂清溪坊神秘大修是誰的王玉樓,已經被時間洗煉為了百歲老登。
然而,王玉樓萬萬想不到,根本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單純就是他那落魄的仙尊道侶因為付不起五十三縷洞天之精,來找他問內幕訊息罷了。
‘別裝了,你那小眼神騙不過有心人。
你當初送我的水玉法劍有十九重禁制,其中有三重袁氏特有破堅禁制。
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還不信嗎?’
王玉樓曾送給白小魚一把水玉法劍,類似於兩人成婚時的禮物.聽到小魚提及此劍,王玉樓終於動容了,眼睛也再沒了調色盤模樣,而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見小男人抬頭四顧,白鯉繼續道。
‘直接在心中回答即可,我能聽到,此番路過仙城,是想問你,知道莽象叛逃仙盟的內幕嗎?’
王玉樓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不過此時不急著問,隨著他地位的提高,他也越發理解了大修士為什麼會在某些時刻做謎語人。
有些秘密,說給力量層次不夠的人聽,會壓死他們!
不過吧,小魚的訴求實在離譜,玉樓表情怪異的反問道。
‘這你是看了五域同天集裡的那個情報?’
‘嗯對,看了一點,裡面說的不明就裡的,我就想問問你,你又是莽象的弟子,又是仙盟的副盟主。’
白鯉偶爾也撒點小謊,她不想顯得自己連五十三縷洞天之精都掏不起。
當然,王玉樓那份情報其實也沒多少人捨得買,只賣出去了二十多份而已。
這裡面的大頭,王玉樓還打算用來還娶團結型道侶的嫁妝。
‘我能見到你嗎,見面詳談?’王玉樓思量著問道。
倒也不是思念,一個很現實的情況在於,白鯉是萬載的仙尊,王玉樓也是百年的老登,甚至還娶了上百名道侶。
兩人之間或許存在一定的感情,但感情之外的利益同樣是需要考慮的。
白鯉曾經極其慷慨的為王玉樓免費傳道,傳的很多道,甚至是支撐王玉樓一路選對,走到今天的關鍵資訊。
但隨著王玉樓地位的提高,他的疑問反而更多了。
金山可靠,但金山畢竟隔著很遠的距離,而王玉樓至少和白鯉曾經有過坦誠交流的過往。
說到底,兩人的互信更高。
‘這可以,群青仙城以北,你往北飛,記得帶著扈從遮掩,我會暗中見你。’
白鯉很細心,但王玉樓同樣謹慎。
‘確定不會被其它人注意到嗎?’
小王還以為自己和白鯉是修仙版的史密斯夫婦,然而,實際上他們都是青蕊門下的棋子。
甚至叛逃仙盟的莽象,也是實打實的青蕊門徒.這也是白鯉為何會如此重視莽象叛逃一事的原因,他們這些或明或暗跟著青蕊混的存在,必須對青蕊一派的動向密切關注。
不然,什麼時候被青蕊那個老妖婆當做了棄子還不知道,那就是必死無疑了。
‘無妨,很多事正在走向明牌。’——王玉樓和小魚要相會,而莽象也終於見到了他忠誠的仙王陛下。
畢方的洞天之中,莽象站在那些巨人般的妖神之間,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隻蚊子鬼面仙尊的法身有十幾丈高,整個人跪在地上,就像一座山立在那裡。
畢方門下的其他妖神也差不多,都是個頂個的龐大魁梧。
而莽象站在這些人中,體型矮小、實力弱小、地位低微、存在感堪稱可笑。
神光也在,他站在莽象的斜後方,化作一個三丈高的小巨人,此時也低眉垂目,乖巧的像個寶寶。
仙王陛下當前,即便神光想要把莽象提溜起來揍,也必須忍耐。
這就是規矩,沒有被寫成文字,更沒有被仙王畢方強調過哪怕一次,但神光必須在所有能表現的地方,表現出對仙王陛下的無盡忠誠。
仙王不在意他的忠誠與否,但他又必須儘量忠誠,很荒誕但也很現實。
然而,畢方久久沒有開口。
站在畢方巢穴前的莽象,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審判的時刻將到未到,這種時候,最令人恐懼。
終於“莽象,我催促你變法,催促你變法,催促了兩次還是三次?”
“陛下,三次!”神光眼睛一亮,當即開口道。
“但莽象每次都沒真聽,如果他早日遵從陛下的旨意,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啪!”
見神光敢挑撥是非,鬼面當即就是個大逼兜過去。
它身高十幾丈,猿類妖神的巴掌還格外大,舉起來比三丈高的神光都大。
一巴掌之下,神光就和開了加速鍵的影片似得,愣是在原地轉了四五圈。
“陛下問的是莽象,閉上你的狗嘴!”
神光不敢說什麼,哆嗦著跪縮在了地上。
臉上恭恭敬敬、唯唯諾諾,但神光的內心小劇場已經快高氵朝了瑪德,在仙盟做金丹,被莽象這龜孫帶頭團建,在仙國做金丹,是個同僚都敢抽我。
真該死啊,真該死啊,等我哪天神光的幻想時刻了屬於是。
“神光說的沒錯,莽象,你聰明瞭那麼久,為什麼當初變法的時候反而猶豫了。
怎麼,你是以為,可以忽略對我們的承諾?
青蕊和其他人試探我,我拿他們沒辦法,你是憑什麼覺得,我對你沒辦法的?”
畢方也不急,只是慢慢的拷打著莽象,它已經活了十萬年有餘,做什麼事都有耐心。
“陛下,不是我想違背承諾,是青蕊,是青蕊!
青蕊那個老妖婆,那個老妖婆.她很願意用王玉樓,可後來太多事發展的我也控制不了,她也控制不了。
怪我,莽象知錯。
是我一時糊塗,成了金丹後,就想著先鞏固修為,才被王玉樓那個混賬搶了機會。”
神光看著地面的臉勾起了笑容。
莽象莽象,你聰明一世,結果還是被王玉樓那小癟三上了一課。
活該!
然而,畢方根本無所謂變法成敗,它無視了莽象的獻忠,問道。
“莽象,太和水的計劃其實挺好的。
青蕊的干涉也不錯,但她干涉的前提,是虓虎襲擊了你。
所以,虓虎是怎麼回事?
它為什麼要襲擊你而後離開,這和變法沒有多大的關係,你是不是和它暗中有什麼矛盾?”
這就是畢方的格局,它不認為仙盟中兩位頂級仙尊的佈局有什麼可怕的,甚至還能優哉遊哉的點評‘不錯’‘挺好’。
然而,仙王的問題讓眾人皆是沉默。
不過,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沉默,就因人而異了。
金丹和金丹之間也有差距,不同金丹的層次和站位高度是不一樣的。
以畢方的實力而言,它連水尊和金谷園神尊是師徒這種事都能知道,還猜測起了湖州驚瀾仙尊也是水尊弟子。
這意味著,相比於其他存在,畢方差不多在大天地中開了透視和全圖視野。
可如今,在王玉樓無意間的標點虓虎後,畢方的視線立刻圍繞著水尊改向、青蕊變節奏、仙盟備戰、莽象遇襲、虓虎叛盟、滅仙域主動進攻展開了。
這裡面的事情,複雜到可以寫十幾篇長篇史詩故事,這裡就不展開的太細。
因為其中各種複雜的利益和訴求,維度的複雜、主體的複雜、矛盾演化的複雜,給了虓虎這個狗東西左右騰挪的空間。
天外天用虓虎叛盟開啟仙盟與滅仙域大戰——滅仙域主動進攻,攪動大天地的局勢,事實上已經是很高的妙手了。
可問題是,當事人王玉樓因為參與大天台山內鬥的因素,以及輸出價值和販賣情報的需要,無意間——無意間標點了虓虎身上的疑竇。
王玉樓的疑竇在於,滅仙域主動進攻仙盟和虓虎背叛仙盟這件事關係存疑,有更進一步研究的價值。
東來和牛魔看不懂其中的問題,王玉樓也看不懂其中的問題——他只能感受到可能不是那麼對勁,可羅剎和畢方看懂了。
虓虎買了情報就是買了自己的命,羅剎知道滅仙域被算計了,才會那麼的憤怒。
羅剎和畢方之間,就又有一層高度差了。
羅剎看到的是滅仙域被算計,畢方看到的是,或許是自己的老相識在推波助瀾“陛下,我不知道,我和虓虎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它當初甚至還是支援我證金丹的仙尊之一”
群仙台議莽象金丹時,大天台山是全力支援的“好,我明白了。”
畢方陷入了沉默,沒人知道它明白了什麼。
就在神光思量著未來該如何料理莽象,隔三差五團建莽象,暢想著那美好的時光時,仙王的大嘴出現在了它面前。
大天地第一食神,吃神光吃的那叫一個入口即化。
西海的傳奇,送葬幾百萬修者成就自身金丹之位的神光仙尊,就這麼絲滑的變為了仙王大胃袋中的又一件小零食神光,大天地混亂時代隕落的第一位金丹,死於畢方的大胃袋。
在鬼面、莽象等人的顫抖中,畢方咂摸著嘴,道。
“神光是個大廢物,莽象,你不要做廢物。
說說吧,你對我還有什麼用。”
莽象知道畢方畜生,畢竟畢方本來就是畜生。
對於投仙國後他要扛壓這件事,莽象也有清晰的認識。
只是神光如此輕易的就被仙王抹去,依然給了莽象太大的壓力。
它把它,吃了一口吃了,神光甚至連動都沒來得及動一下.“陛下!我有用,我有用!我可以在仙國主持變法。
之前青蕊仙尊、您、黃衣佛、羅剎妖皇等皆同意的變法,我們可以繼續下去。
青蕊只是仙盟的金丹,做不了大天地的主。
變法可以繼續下去,陛下,莽象願承擔其中一切的責任!”
鬼面黑色兜帽下的猴臉頓時精彩了起來。
它是妖,但卻是妖神,腦子很夠用,所以自然聽得出來莽象的話究竟在說什麼。
變法、變法,難道變法之下還有變法?
仙王冷冷的開口道。
“呵呵,你輸急了,跑來我這裡賭。
莽象,你很有膽量嘛.滅仙域和仙盟已經開戰,現在說變法,是不是晚了些?”
是啊,已經輸的快要一無所有,成為下一個神光了。
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
莽象咬了咬牙,道。
“陛下!滅仙域必崩無疑,但變法可以繼續。
青蕊試探您,其他簸籮會金丹忌憚您。
可他們只敢試探,沒有人敢,更重要的是沒有人願意,願意主動找您的麻煩。
只要變法順利,大天地穩定期再延長几千年,您距離獨尊之位就會更近。
莽象沒有別的能力,唯獨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天劫,可以為您驅馳!”
鬼面跪的更恭敬了,它的頭緊緊的貼著地面,腦子卻在高速的旋轉。
它在思考,莽象成道時的承諾變法延長大天地穩定期幾千年.答案究竟是什麼?——仙盟盟主莽象叛盟,剩下的副盟主王玉樓就是事實上的盟主。
盟主出行,扈從七百人。
築基不說,紫府都有兩位,還都是王玉樓的道侶。
仙宮一路緩緩北上,目的嘛,就是前往紅燈照,接收莽象留下的遺產。
王玉樓可是莽象的正牌弟子,老莽叛盟了,他在紅燈照剩下的利益空間,可不就得姓王?你說莽象的因果王玉樓也要背?抱歉,只接收資產,不接收負債。
什麼規矩和法度,玉闕真人不懂。
還有疑問與不滿,就和玉闕真人背後的水尊、蒼山、青蕊.說!玉闕真人只是努力的在活著罷了至於燭照有沒有意見,王玉樓無所謂——都可以談。
怕沒有用,神光不怕嘛?
忠沒有用,神光不‘忠’嘛?
王玉樓不知道神光已經死了,但他知道,對於一個大修士而言,恐懼和畏縮是沒有意義的。
就得逆流而上,就得橫眉冷對時代的激流,冷對那些貪婪的賤畜,如此才能站穩。
玉闕真人的隊伍離開仙城,向北飛行了兩千裡左右,小魚便找上了王玉樓。
淡白色的透明身影直接出現在了仙宮之內,這件仙盟制式飛行法寶的特殊護持陣法,於金丹仙尊面前,就和紙糊的一樣。
她還是和王玉樓初見時的模樣,臉上甚至帶著些未經世事般的天真。
見到王玉樓驚詫莫名的表情,白鯉直接近乎於瞬移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你很驚訝?”
怎麼會不驚訝?“不會被人發現嗎?”
小魚搖了搖頭,道。
“青蕊的佈局差不多到了揭開的時候,滅仙域的崩解,我會出一份力,此次回來,也是和她再談一談價。”
瞬間,王玉樓恍惚間明白了一切。
青蕊對他的優待,青蕊主動干涉水尊變法開啟仙盟——滅仙域之戰,小魚之前能從青蕊手下苟活。
王玉樓一直以來有個疑問,青蕊強的敢烤畢方,當初真就沒有實力去幹涉小魚的天劫嗎?
天劫對修士而言,大部分情況下都不可怕,但一旦有人干涉,麻煩就大到沒邊了忽然,他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當即問道。
“赤明?”
小魚滿意的點頭。
“對,你終於反應過來了,這也是我不理解莽象背叛仙盟的原因所在。
紅燈照的基業夠他折騰的,輸了一局又不是沒有贏的可能了,但他偏偏直接背叛了仙盟。
青蕊那個老妖婆,說不定和畢方已經攪合到了一起——仙盟宣戰滅仙域的事情,她推動的太積極。”
王玉樓有些難以置信,到這一步,還有什麼陰謀詭計的空間嗎?不都是陽謀才對?“你是說,莽象叛盟前往仙國,也是青蕊的佈局?
畢方和她在一起,演所有人?”
小魚搖了搖頭,道。
“不一定,只是一種猜測,也可能是莽象看準了你和燭照聯手,他的局面會很艱難。
你掌握莽象一脈的話語權,燭照為你背書,莽象這輩子都難在紅燈照的框架下翻身。
而在仙盟層面,你又搶了他的位置,和他形成了競爭關係。
從這個邏輯出發,莽象的背叛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決定。”
同一件事有太多的維度,王玉樓沉默了許久,反問道。
“你和青蕊到底是什麼關係?”
小魚虛幻的身體靠近了王玉樓,道。
“你希望我們是什麼關係?”
這問題有意思,像是試探,又像是閒聊,又像是考驗。
王玉樓苦笑著開口。
“最好不要有太大的仇,不然我會很辛苦”
最好不要有仇,不然我和你一起清算她的過程,會很辛苦。
這種試探是沒有滿分的,但顯然,小王的答覆讓小魚很滿意。
“哈,放心吧,就和你與莽象差不多,亦敵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