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不哭不哭。”
床婆身形飄忽,湊在一戶人家的窗戶外頭,只看到一個婦人正懷抱著一個嬰兒,不住哄著。
家中其他幾個人愁雲慘淡,孩子一直在哭,若是有人抱在懷中還好,一旦放回到搖籃裡,則又哭鬧不止。
這不僅是折騰孩子,大人也跟著被折騰。
眼看著開春了,可家裡幾人每天輪流抱著孩子,只折騰得精疲力盡。
而孩子也瘦了一圈,小臉暗黃,看著就讓人心疼。
“哎喲,這怪可憐的。”
床婆見到孩子這般憔悴,心裡也覺得不忍,便自懷中取出一撮香灰,她穿過牆壁進入門內,在孩童的額頭,腳底各自塗抹。
她前身是個燒香的婆子,燒了一輩子的香,這灰有熱,香有穩,最能安神定神。
果不其然,隨著香灰塗抹,小孩本在抽噎的動作便停住了,緊繃的小臉也鬆了下來,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家裡人也很快發現了孩子的變化,卻不敢把孩子放回搖籃裡。
這孩子離開了人,便會大哭不止。
難得孩子睡得這般安穩,那就多抱一會兒,讓孩子多睡一些時間。
不過,到了夜深之後,大人終究還是熬不住了,眼看著孩子睡得沉了,便將其又放到了搖籃了。
在等了一會兒,發現孩子沒有繼續哭鬧後,便各自往炕上一躺,直接便睡了過去。
這些天縣衙組織人挑河工,要拓寬水埠口,這每日裡睡眠不夠,白天也沒有精神啊。
“東風來,西風歇,小娃娃,好好睡……”
床婆從袖口抽出一個壓得整整齊齊的“小紅符”,塞在被角里壓住,裡面蘊含著一絲她的力量,可以庇佑孩子不受外邪入侵。
她低頭看著這個小人兒,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蒲扇輕輕搖著,孩子的小拳頭也微微鬆開,睡得也更香甜了。
月上中天,午夜深沉。
床婆輕輕搖著嬰兒床,只是目光卻是在四處逡巡著。
忽然間,她的目光頓住。
兩隻溼漉漉的稚嫩的小手,緩緩從搖籃的一側伸了出來,朝著嬰孩的身上抓去。
只是那兩隻小手剛剛觸碰到被褥,卻彷彿被火焰灼燒了一般,瞬間閃電般收了回去,而後空氣中似乎隱約有線香燃燒和某種燒焦的味道。
“吱吱呀。”
一隻身高不過一尺,勉強如人形一般的小東西快速從搖籃底下鑽出,衝著床婆不住發出怪叫。
只是,這小東西的長相未免有些駭人。
其整體偏灰白色,五官模糊,只有頭顱與手指成形,在其腹部拖拽著一個如臍帶般的帶子,渾身溼漉漉的……
胎兒,還是死胎。
床婆之前也給人接生過,只一眼看到這小東西,便認出了這是什麼玩意兒。
有時候會有婦人早產,生出的胎兒便是這般。
“你孕而未生,自然懷有怨氣,但你驚擾其他生靈,我卻不能容你在外遊蕩。”
“還是隨我前去娘娘廟,讓喜胎使大人為你度化。”
見到這小胎鬼,床婆也是一聲嘆氣。
她撫育過許多小孩,最是見不得這些。
那小胎鬼也不曉得聽沒聽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依然齜牙咧嘴,口中發出似哭似笑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