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兄長,你還好吧?”
姜凰根本沒去管那些有的沒的,她仰起頭來,伸出手掌,捏了捏謝玄衣下巴,又捏了捏謝玄衣肩頭。
她雖然“年紀小”,但不是傻子。
北海蘆葦蕩一別,雖然只有十數個時辰。
但她知道。
大穗劍宮一定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大兄和兄長,都不願意讓自己回去!
“好著呢。”
謝玄衣有些無奈,蹲了下來,任由姜凰捏著自己面頰,笑著問道:“你瞧……沒掉皮,沒掉肉。”
“是欸。”
姜凰仔仔細細捏了一圈,確認謝玄衣平安無事之後,小傢伙長長舒了一口氣,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先前北海道別之時,我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呢……”
妖族也有心湖感應。
越是天賦異稟的大妖,心湖感應越是敏銳。
“……”
謝玄衣知道,姜凰當時的預感,不是假的。
他沉默片刻,凝視著眼前天真無邪的小丫頭,輕聲問道:“姜凰,你有沒有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聖後死後。
將所有修為遺藏盡數送往了北邊。
如果凰族血裔彼此之間當真存在感應,共鳴……
那麼藏在姜凰神海深處的某座鳳凰秘藏,說不定已經被開啟了。
“哪裡……不一樣?”
姜凰愣住了。
她望著謝玄衣,撓了撓頭,有些困惑問道:“什麼不一樣?”
一大一小,就這麼對視了數息。
“沒什麼。”
謝玄衣笑了笑,伸出手掌,按了按姜凰腦袋,柔聲說道:“你想見見辭鏡大兄麼,我送你回劍宮。”
“大兄固然是想的。”
姜凰嘻嘻笑了笑,雙手拽住謝玄衣衣袖,小聲道:“但是能不能不要急著回去?”
謝玄衣挑了挑眉。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姜凰壓低聲音:“你和大兄都平安無事,咱們是不是可以不用急著回去?”
謝玄衣道:“你想?”
“我想兄長帶我逛逛。”
姜凰眨了眨眼,哀求說道:“每日都在劍宮後山修行,練拳,實在乏味。”
“你想去哪。”
謝玄衣笑了笑,寬聲問道。
“去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
姜凰端詳著謝玄衣的神色,小心翼翼說道:“從北海回來,路過鯉潮城,陳先生和唐齋主都太忙,我沒敢開口。”
“你想去鯉潮城,去北郡?”
謝玄衣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這倒不是問題……不過眼下,我有幾件瑣事要先處理。”
“兄長可以帶著我嗎?”
見謝玄衣沒有拒絕,小傢伙兩眼放光。
謝玄衣只得無奈一笑,點頭答應。
……
……
皇城北郊,群山坐落,隱成環首銜珠之勢。
這裡乃是大褚王朝赫赫有名的“武運龍脈”坐落之處。
楓葉飄搖,山林遍染大紅之色。
謝玄衣帶著姜凰走在山林之間,紅葉咔嚓作響。
謝玄衣停下腳步。
視線盡頭,林深之處,立著兩道背影。
一老一少,一紅一白。
“……兄長。”
姜凰攥著謝玄衣衣袖,聲音有些不安。
她在不遠處紅袍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驚懼的強大力量。
這是陽神境?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陽神境!
“別擔心。”
謝玄衣拍了拍姜凰肩頭,柔聲道:“就在這等我。”
林中兩道身影,正是葉祖,以及周。
先前大穗劍宮斬殺妖后之時……
謝玄衣感應到了外界抽離龍脈的三股力量!
一股來自北海,由陳鏡玄發動。
一股來自道門,應當是由鈞山大真人掌控。
還有第三股……
按理來說,秦祖已死,武謫仙也殞命南疆。
這武運龍脈應當失主才對。
但謝玄衣心中卻冥冥浮現出了一道身影,此刻他來到山中,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兩座石質墓碑,坐落於楓林盡頭。
石碑上篆刻著秦祖,武謫仙的尊號,字跡遒勁有力,乃是由葉祖親自拓下。
楓林盡頭。
一面石壁散發著淡淡金光,上刻“大褚武運”四字,這裡乃是秦祖平日打坐修行的道場,由武宗大陣籠罩庇護,外人不得入內……
而今。
秦祖殞,武謫仙歿。
偌大武宗,便只剩周挑大樑。
莫說武宗……整個大褚武道,都衰敗勢微下來。
“小謝。”
葉祖回過頭,望向身後年輕人,輕聲道:“……你來了。”
對於謝玄衣的到來,他並不訝異。
老人目光越過謝玄衣,望向緊張攥袖的羊角辮小姑娘,意味深長地傳音問道:“這就是那頭鳳凰?”
“是。”
謝玄衣點了點頭,姜凰的妖氣藏匿再好,也瞞不住葉祖這種級別的大修士。
“你師尊和妖后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葉祖想了想,還是開口。
對他這個歲數的大修行者而言,很多秘密,並不是秘密。
關於妖后和趙純陽的事情……
他還是知道些許的。
謝玄衣輕嘆一聲:“葉前輩,我知道的。”
“你知道便好。”
葉祖溫聲說道:“這個小姑娘看起來不錯,面相和妖后不一樣,不是瘋子。但現在不是瘋子……不代表以後也不是瘋子……元凰剛剛落入皇城之時,曾有一段時間,被太皇許以自由。她可以自由出入四境,隨意離開皇宮。”
“還有此事?”
這樁舊事,謝玄衣倒是未曾聽聞。
“有……誰還沒做過一些荒唐的事情?”
葉祖淡然笑了笑:“太皇覺得他已經征服了這頭鳳凰。即便給她自由,她也不會離開自己。”
“……”
謝玄衣沉默了。
“事實上,太皇也沒錯,元凰後來擁有了極大的自由,也的確沒離開大褚。”
葉祖意味深長說道:“但這瘋女人卻險些毀掉了大褚的千年基業。塵歸塵土歸土,如今大局既定,日後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也不知太皇若是地下有知,看到元凰締造的這些麻煩,會不會心生悔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