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微皺,護著人後退,不曾想那蜂群竟精確朝她而來。
嗯?
她疑惑,遠離了公主,往沒人的一邊大步走了幾步,蜂群竟也跟著轉了向,直直朝她而來。
周圍的人也好似明白了什麼,紛紛遠離了她,蜂群也並未朝別人而去,只直直對著她,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神色一凜,連忙跑動起來。
而人群中也立時有了聲音:“你,莫不是你要加害公主?才這般行事?”
於溪荷眉頭一擰,當即揚聲反駁:“我若要加害公主,何至於用這般淺顯的手段,豈不是昭告天下是我要加害公主?”
她跑了一段,氣息也跟著不勻:“且這蜂群只追著我,到底是要害我還是害公主,還不明顯嗎!”
話音才落,蜂群離她更近了,長公主也反應了過來,連忙出聲:“快,你們快去幫一幫三姑娘!”
這時卻有另一人從旁倏地倒下一盆水來,將人澆溼了個遍。
於溪荷被兜頭這樣一澆,整個人都懵了懵,她喘息著,眼前一陣迷濛,只能感受到水流從頭頂流經面頰,再滲進衣襟,說不出的沁涼。
四周跟著一靜,好似又無數視線凝滯在她身上,而她眼前也終於清晰,鼻尖也縈繞上若有若無的大蒜氣氛,她拂過面上黏膩的髮絲,抬眸看向周邊每個人,發覺大家不僅是瞧著,還似有似無捂著口鼻。
這些目光裡隱隱摻著嫌惡,好似她當真臭極了,她呼吸急促了瞬,緩緩轉過頭,發覺潑她水的竟是四妹妹,她分外無措:“三,三姐姐,我也,我也是沒法子,書有記載,大蒜味可驅逐蜜蜂,我若不這般做……”
那她將會被蜂群叮成包子,若是傷了面容,不僅更丟臉,還很可能就此毀容。
時至此刻,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被算計了,是一個不會要她的命,但一定會讓她就此出醜的計策。
她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心緒平和,再抬眸時面上神色已整理妥當,她將那些難堪,不自在全都藏了起來,只預留一個略微抱歉的苦笑:“抱歉大家,此番鬧劇,真是擾了大家雅興。”
她衣袖裡的手不斷握緊又鬆開,握緊又鬆開,最終按在腰間,退後三步,妥帖行禮:“殿下,於三失禮了,還請殿下責罰。”
這已是她極力控制,才能維持的得體模樣,垂眸那一瞬,心下已千轉百回。
見事情被解決,長公主拍了拍胸脯,她視線掃過底下一干人等,最終回到於溪荷身上,瞧著她依然挺直的脊背,心裡不免佩服,若是她今日遭了這樣的事,定會六神無主,哪裡能像她這般不慌不亂,還記得告罪。
她思緒一轉,當即揚聲:“此一事本公主瞧了全程,定是有人要加害於三姑娘,也不知是誰這般歹毒,在人家才露面這天這樣設計,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她吸了吸鼻子,扛著氣味靠近:“不過經此一事,不也正好昭顯了於三姑娘的風采?試問大家誰能經歷此事還能如此鎮靜。”
雖是這樣說,她仍是有些扛不住味道往旁邊小弧度挪了挪,於溪荷看得清晰,她指尖微顫,再次行禮:“公主,請容——”
倏地,一帶著熟悉味道的披風將她籠罩,以不容置喙的姿態將她要說的話強硬打斷。
“不想逞強,便不用逞強。”
這聲音。
她倏地抬眸,竟瞧見了一張絕對不可能的臉,一對熟悉劍眉擰著她熟悉的弧度,唯一不熟的是她眼眸裡透著的複雜情緒,似有驚喜,又有幾分不可思議,還有潛藏在眼底,那好似不易察覺卻又教她看得分明的彷徨。
落在肩頭的手還格外緊。
她大腦似炸開了一般心口,驚呼被僅存的理智緊緊壓在嘴邊。
身邊傳來長公主的聲音:“成錦哥哥,你怎麼來了?竟這般巧,我來賞花,你也來賞花。”
她分明是極討厭她身上味道的,卻還是湊了上來,似要將她隔在一旁:“成錦哥哥,男女授受不親,於三姑娘溼了身,成錦哥哥莫要壞了人姑娘聲譽。”
於三姑娘幾個字幾乎比剛才那盆水還要涼,無不在提醒著她此刻是何地方,她是何身份,她與此人該是如何的互不相識。
這一次,她已維持不住面上神色了,只能接著斗篷的帽簷將自己神色藏的嚴嚴實實。
她知曉,只要有人來瞧,便能從她眼裡瞧出端倪,如何也遮不住的端倪。
她唇瓣微顫,幾步退後,周遭也若有若無傳來大家的討論聲。
“小侯爺竟然來了,他不是從不參加賞花會的嗎?”
“哪裡,不僅賞花會,什麼詩會,酒會,就是馬球賽他也不是不去的,我記得之前九王爺還邀請過他,他偏就不去,他年輕又有軍功在身,誰能奈何得了他。”
“也是,九王爺的面子都拂了,這次來定是心甘情願的。”
於是便有人促狹:“如此,莫不是為著長公主來的?”
聽到這,她已不願再聽,只又退後幾步,俯身行禮:“小侯爺萬福。”
她微微側身,面向長公主:“殿下,臣女實在不雅,且去梳洗一番。”
長公主哪裡還顧得了別的,連忙擺手:“去吧去吧。”
她似是想起什麼,又加上句:“小侯爺的衣服不用還了,屆時我會給他拿件新的。”
聽到此,她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直到遠離人群。
不知是澆了涼水還是跑了步加重了她的病情,她一陣頭暈腦脹,思緒就要模糊,而迷濛中她好似又瞧見了那張臉,那張她看了十幾年,如此熟悉的,臉。
她倏地晃頭,不自覺顫抖著的手微微抬起:“玉潤。”
一直遠遠跟著的玉潤連忙上前,觸碰到她手臂這一刻才發覺不對,她驚了驚:“怎的這般燙?莫不是又燒起來了?”
不知怎的,玉潤的聲音分明在耳邊,她卻覺得好似隔了很遠,只覺得熱。
玉潤的聲音仍若有若無環繞著:“姑娘?姑娘?壞了,這是燒糊塗了。”
說著就要扶著她往外走:“我們先回府,都這般了,三夫人不會怪罪的。”
好熱,好熱,熱……
眼前好似又浮現了那張臉,謝成錦,為何會在此處見到你?
卻不等她想清楚,思緒便倏地潰散,接著化作了另一畫面,是她及笄那日,他拿著親手打的簪子遠遠跑來,因跑得太快,急急撞在她身前,兩人唇瓣也因此,僅一線距離。
熱,好熱……
她忍不住去扒領口,耳邊仍有聲音:“誒呀,姑娘發燒不可這般,乖,回去給你擦身降溫。”
不對,不對……
電光火石間,她倏地晃了晃頭,迷濛思緒裡終於閃過一絲清明。
不對……這不是發熱,發熱不會神志不清,發熱不會心猿意馬……這,這分明是中了藥……
她……她中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