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正瞧見出聲的人從地上撿起面盆,方才確有砰的一聲,只這女子……
她將人端詳著,梳著雙丫鬟,面龐圓潤,眼眸彎彎,瞧著分外和善,像大戶人家的女使。
“秦郎君說姑娘中毒不算深,醒來再喝一帖藥便能好全。”許是想到什麼,女子神色一下難過起來,“若我家姑娘也能這般便好了。”
提及“我家姑娘”,於溪荷恍然想起昏迷前那男子曾提及的娘子。
還有那句你運氣好些。
這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孱弱,幾乎氣若游絲的聲音緩緩落下:“珠圓,莫要將人驚擾了。”
跟前女使模樣的女子神色立時擔憂:“姑娘,你怎麼起身了?”
她走到門前,扶著一微微顫抖著的手進來,手很是纖細,沒有一點繭子。
這是雙不沾陽春水的手。
於溪荷視線流轉,順著這手緩緩上挪,著湘妃色褙子,香竹繡樣點綴在衣袖,衣領和衣襬之間,雖不曾佩戴首飾,卻也可窺見其中顯貴,她視線再次上挪,直到看向來人樣貌。
而在看清那一瞬,她呼吸有一瞬停滯。
這人竟,竟……
來人緩緩啟唇,面上是她看不懂的複雜神色:“姑娘也嚇了一跳吧。
“我們竟生得這般像。”
是的,這人生得與她有三分相似,若不是她眉宇帶著病氣,又比她瘦上許多,只怕是會更像。
此前她也曾聽兄長說過這樣的奇事,可當人就這樣站在跟前時,瞧見她那副與她生得三分像的眉眼時,她竟完全沒了言語,只能看著她一點點緩慢走近。
她似是病的很重,從門外走進門內這短短几步,便止不住的咳嗽,那喚作珠圓的女子要上前攙扶,卻被她拂開,她只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微顫指尖碰到她眉眼,一陣沁涼。
還有她羸弱又喑啞的聲音:“姑娘你,喚什麼名字?”
她下意識應:“溪荷,於溪荷。”
眉宇處的手再次顫了顫:“哪個溪,哪個荷?”
她覺得奇怪,垂眸間瞧見自己身上衣襟和處理妥當的傷口,或許她們沒有惡意,若有,也早該發作了,而不是現在這般給她處理了傷口,又予她衣物。
她抿了抿唇,緩緩應聲:“溪流的溪,荷花的——”
卻不等她說完,跟前的人倏地俯身,用力抓著她的手,她力道不大,卻極力抓著,微顫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姑娘,你替我吧!”
什麼?
跟前的人一錯不錯看著她,她很瘦,面上沒有一點肉,眼眶凹陷,便顯得眼眸格外大,眼眸裡還透著死灰復燃的光亮,就,就像是。
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唯一能救她的那根稻草。
她呼吸分外急促:“我也喚熹荷,晨光熹微的熹,你與我生得這般像,我們又幾乎用同一個名字,那你何嘗不是上天予我的憐憫?”
她聽不懂了,且她這副模樣實在讓人不安,她試圖縮手,卻依然被她緊緊拽著。
“姑娘,我求你,我就要死了,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想知曉到底是誰給我下的毒,我想知曉是否我當真只是個棄子,我還有許多想知曉的事,可我就要死了——”
她倏地停頓,眼眸一下紅了,喑啞聲音也帶上哭腔:“我若這樣死了,我如何能甘心?
“我甚至,都不知曉要害我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