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塵,袖口還掛著兩道幹黃的泥痕。進了屋,水都還沒碰上,便給他爹喊了出去。
姜義站在屋側那片靈地邊,指著那排新栽下的藥苗,也不繞話,只一句:“這幾日,水得勤些。”
姜明也不多嘴,只點了點頭,轉身便挑了空桶,順著熟路往後山去了。
身子一沉,桶一晃,人便穩穩貼著路去了,倒也利索。
姜義望著那道背影,目光落在那副肩挑水擔的架勢上,眼底浮出一絲琢磨勁兒。
自打後山的靈果擴種,那小子每日便得擔著泉水來回兩三趟。
今兒多這片藥地,怕是得跑四五趟才堪堪夠用。
一低頭,瞥見那一尺高的木桶,不禁微皺了皺眉。
“這玩意兒若能大一圈,省個來回也好。”
但轉念一想,那山林小路可不是平地,窄得能叫草鞋打架。
真換大桶,指不定得在半山腰栽一回。
心下犯起了嘀咕,一時間也拿不出個章程。
趁著這空隙,姜義回了屋,挽了袖子,順手將那李家送來的木匣擺上桌。
匣子封得極緊,底下還墊了層細軟棉絮,揭開時連半點響動都沒驚出來。
倒是那股幽幽藥香,先一步散了出來。
不是那種嗆人的烈味,也無市面靈藥常有的沖鼻藥氣。
反倒像是山澗潮溼處偶生的靈物,帶著一絲冷意、一縷清甜,彷彿風從林子裡拐了個彎,悄悄鑽進鼻端。
姜義鼻翼輕動,眉頭略揚:“好藥。”
匣中靜躺著一株藥材。
模樣像靈芝,通體卻非紅非紫,而是透著一層溫潤玉光,細瞧之下,紋理如生,光影流轉,彷彿一呼一吸間便能活轉過來。
這玩意兒離了土,竟還帶著一股驚人的生機。
姜義盯著看了好一陣,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心頭卻也泛起幾分驚奇。
藥他認不出,可這股氣,這股透著骨縫裡往外滲的精神勁兒,尋常草藥裡是斷然沒有的。
哪怕是劉家莊子那幾間藥庫,也沒見過這麼帶神韻的玩意兒。
想了想李家的來頭,半是感慨,半是瞭然。
雖是商賈出身,可根卻扎得深,涼羌一帶的藥材脈絡,盡在掌中。
撈出這般東西來,也不算稀罕。
沒多時,姜明回來了。
一身熱氣未散,肩膀上還掛著山泉的涼,腳才跨進門,眼神就落在桌上那隻木匣上。
藥香還未散盡,撲了他一臉,他眼皮一跳,顯然是識貨的。
姜義抬手將匣子合了回去,語氣不重不輕:
“這藥是好,可咱家這幾口身子骨,還沒那等福氣享受,先收著,做個傳家寶也好。”
姜明聽了,眉毛一挑,語氣卻不軟:“藥不是拿來吃的?能不能受得住,先掐一塊兒嚐嚐味兒再說。”
姜義斜他一眼,眼裡卻沒真火,只嘆了口氣,搖搖頭。
到底是親兒子,皮是皮了點,倒也從不叫人操太大的心。
於是手一鬆,將匣子往他那邊一推。
姜明嘿嘿一笑,湊過去,也不磨嘰。
手指一伸,像捏熟麵糰似的,小心掰下一塊藥材,巴掌大小,邊角泛著一層溫潤微光。
他眼睛一亮,話也跟著亮起來:“這點交給我,你們等著吃得眉毛直跳。”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一溜煙跑下山去。
新屋裡灶火未開,動鍋鏟這事兒,還是得回那老屋去。
姜義望著他那背影,也不攔,只是搖頭笑了笑,轉身把餘下那塊藥材重新收了。
匣蓋一扣,棉層一包,封得嚴嚴實實,生怕那點靈氣跑了出來。
剛將匣子擺穩,就聽得山下傳來一聲雞啼。
聲音高亮,直衝雲頭,不帶一絲俗氣。
一聽便知,非是尋常家養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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