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撲面,林氣清新,摻著點草葉露水的氣息,拂在臉上,教人神清氣爽。屋前屋後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屋側那片空地上,略略停了片刻。
山腳靈樹一字排開,株距有致,縱眼望去,足足鋪了百來丈長。
當初新屋修得闊綽,也只佔去十來丈地界。
餘下這一片空地,緊貼著靈樹林,如今日夜浸潤,也算養出了幾分靈氣。
先前自身修為未成,又不肯擾了姜明讀書,便一直擱置未理。
如今拳罡入骨,精氣圓滿,心頭自然動了心思。
靠得近了些,便覺那土色愈發烏潤。
蹲下身用指頭一抹,指腹便滲出點溫潮來,隱隱帶著一絲靈意,雖淺,卻不虛。
姜義不禁心頭微動。
這幾年,一家子的底子越練越實,口中所需也水漲船高。
李郎中鋪裡雖不乏好貨,可終歸是俗品,藥勁已不大管用了。
劉家莊子倒還有些好料。
可光靠著那半畝幻陰草,每回換得也不多,總不好次次去求人情。
如今這片地頭靈氣滲透,若是細細拾掇出來,種上幾味靈藥,倒正合用處。
日子如溪水潺潺流著,不等姜義種下藥材,就又近了年節。
姜家屋裡灶火照常燒著,雞犬依舊,只是少了一個人影。
小兒姜亮,這回沒歸家。
只託了人,捎來一封信,連著些年節禮,一併送到屋前。
紙封一拆,墨跡猶新,筆鋒不俗,話倒說得輕巧。
說是隨武備校尉出了徵,去討伐發羌部一支偏軍。
信中語氣平平,只道那夥蠻夷不過殘兵遊勇,不足為慮。
不提軍中鐵血,也不說邊塞風刀霜劍,倒像是隨營踏春,略作磨礪。
姜義坐在屋裡,一字一句看完那封信,眼皮不跳,嘴角也沒動,目光卻沉了幾分。
這孩子過了十四,來歲滿十五,確是到了入伍年歲。
只是來得太直太急,終歸叫人有些放心不下。
信尾,還添了幾行潦草字跡,似是寫時心緒已亂。
言道若此番得了軍功,便請爹孃早些張羅媒人,走一趟隴山縣李家,將那門親事定下。
這事,早在頭年年節歸家時,他便臉紅耳赤地提過一回。
道是與李家那位姐姐,兩廂早有情意。
只是心中自慚門第寒薄,沒拿得出手的東西。
便想著先去軍伍中闖出點名頭,回來後風風光光地上門提親。
這份志氣,姜義倒是欣賞,沒說不字。
柳秀蓮看完信,輕輕放下紙箋,嘆了口氣,眉頭便皺緊了幾分。
也不知她這一聲嘆,是憂那邊塞風雪,怕他凍傷了手腳;還是怕他這般性子,心直如槍,撞得頭破血流才知收斂。
姜義也只能在旁說些寬慰話:“小戰役,練膽子罷了……他命硬,沒事。”
可那點子掛心,終究藏不住,攏在眼裡、系在心頭。
蠻夷雖小,終歸是殺場。
刀槍無眼,兵戈無情,
那孩子雖習過些拳腳功夫,可到底年紀尚輕,血氣方剛,叫他在外識得進退,怕也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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