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輕功一道,到底比拳腳招眼得多。
飛來飛去,袍袖生風,瞧著就叫人心癢。
不等學堂開門,姜家門口便添了幾撥零零星星的人。
打著送雞蛋、送乾柴的名頭,實則是繞彎子問話。
“這法子,小丫頭跟哪學的呀?”
“幫裡收人,是不是得交點啥‘幫費’?”
“我們家那小子,骨架子輕,最適合練這身法……”
按說這輕功原是外頭改來的招式,外傳也無妨。
可偏偏這玩意兒,不是瞧著架子就能使得出來的,得搭上內裡那口氣,扣準了精氣神的竅門才行。
失了那股內裡的勁兒,空有外頭架子,不過是猴兒跳樹,好看不中用。
姜義聽得多了,也練就一嘴滴水不漏的話術。
只笑著搖頭,一副當爹的“兒女自有兒女福”模樣:“這呀,可不是我這當爹的能管得了的,那是‘古今幫’的門道。”
說得輕巧自然,連自個兒都快信了。
鄉鄰聽了,知趣的便訕訕退去。
轉頭便又在村頭村尾,七嘴八舌地打聽起來,這古今幫的幫主,有什麼喜好。
姜亮在丹藥與寒地的夾磨之下,心神日漸沉凝,那雙眼裡頭的浮光浮氣,也跟著一點點褪了。
說話做事不再毛躁,眉宇間添了幾分老成的意思。
倒是那黑白兩色的丹藥,用得飛快,瓶子還沒焐熱,底兒就見了,連點藥屑都抖不出幾顆。
姜義站在寒地邊上,看著那小兒挺直的背影,心裡一盤算,便又親自往劉家莊子跑了一趟。
一進門,道明來意,劉莊主便笑呵呵地點頭應下。
連句客套話都沒打,只揮手叫僕人去庫房取藥。
自己則讓開了一處廊下石桌,茶早沏好,清碧如玉,杯沿還冒著熱氣。
兩人落了座,茶香一拂,便順勢扯到了姜家那幾路樁功拳法上頭。
劉莊主一張嘴,連著幾個“妙”字,說得眉飛色舞,讚不絕口。
“那日小犬回莊,演了幾手,說是在古今幫打了些底子。”
“我一看,果真與尋常拳路不同,那股沉勁兒藏在腳跟下,不露聲色,卻實打實壓得住。”
姜義聽得,只是擺手笑:
“莊主過獎了。咱這鄉下人練拳,無非強個身子骨。”
茶碗一晃,話頭便引開了些:
“樁打得結實些,是為下田幹活不傷腰。比不得莊主府上,門第正傳,代代精研的正路。”
劉莊主不置可否,只是笑,指尖在盞口轉了半圈。
話頭卻一轉,慢悠悠搭在了姜曦身上。
“前些日子路過村頭,碰巧瞧見令愛練那身法。”
他語氣隨意,話卻清楚:“步履生風,身似輕燕,瞧著……是叫人眼前一亮的。”
說罷,抿了口茶,像真是隻隨口一提,輕描淡寫一句:“這門道,不知忌不忌外傳?”
姜義聞言,神色微斂,手中茶碗不緊不慢端起,盞邊蒸汽輕繞,掩了三分眼神。
沒立刻作答,只低頭啜了一口,那茶香入喉,才緩緩開口:“莊主是明白人,自然曉得,輕功這玩意兒,可不是步子快、腿腳利索就叫成了。”
語氣淡,卻句句打實:“那身法雖巧,可若沒一口氣提著,只能跳,跳得高些久些,終歸不是飛。”
劉莊主聽得入耳,卻並不見急,只是笑意不減,唇邊漾開一絲意味不明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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