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不算好,刨出來的石頭比土還多,好在還算乾燥鬆散。
比不得山下的熟田,但也勉強能栽些耐活的作物,不至於白出力。
坡旁還有好大一片亂石荒地。
只是姜義這回沒急,鋤頭往旁一擱,反倒悠哉坐下歇氣。
其實心裡早打定了主意。
自那呼吸法子真應了驗,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硬朗。
姜義便尋思著,要在這塊荒坡上種些果樹。
自家人吃些,餘下的拿去集上換幾個錢,小寶也能順手帶些,給山裡那位送去。
種果樹是個細活,育苗移栽,得揀著天時地利。
眼下已近深秋,尚算不冷不熱,樹根落土肯扎,也有工夫緩苗成活。
再晚些,冷風一來,霜下三分地,土地凍得跟鐵板似的,哪怕栽棵仙桃進去,也未必活得過初雪。
趁著這股子勁,得把這事利索辦了。
姜義拍了拍腿,站起身,扛著鋤頭往自家院裡去。
沒多時,便從雞窩裡揪出一隻毛色油亮的老母雞。
那雞也老成,被拎著腳吊在手上,竟也不撲騰,只“咯咯”叫了兩聲,像是認了命般。
姜義拎著雞,腳步不快不慢,一路晃去了村西頭。
村西頭住著個於大爺,是種果樹的一把好手,手藝是祖上傳下來的。
胖墩墩的身量,正靠在自家院裡,坐在藤椅上眯著眼打盹,嘴角還掛著點笑。
姜義拎著老母雞晃悠悠進了院。
雞不鬧,人也不慌,才邁進門檻,於大爺那眯成一條縫的眼就睜開了。
瞧見雞先是一愣,隨即樂得眼角擠成了花:
“哎喲,姜家小子,今兒個吹的是哪門子的風,把這下蛋的都吹來了?”
姜義嘿一笑,也不繞彎子,把雞往地上一放:“聽說您家的果樹,年年結得跟小娃娃拳頭似的,我尋思著這雞啊,換您幾句經,算是拜個山頭。”
村子不大,一鋤頭響聲都能從東頭傳到西頭。
姜義這半月裡在山腳下翻地的動靜,村裡早傳得人盡皆知。
於大爺一聽,更樂了,屁股一抬就站了起來,連聲道:
“好事兒,好事兒!種果子是正道,咱村兒要是多幾家種,到了秋天熱熱鬧鬧。”
說著,拉了姜義的胳膊就往後院走,一邊絮絮叨叨起來:“種果子這事兒,可不是刨坑埋苗那麼簡單。得看土,得瞧光,還得問問風是打哪邊刮來的。”
“你瞧我這片地,土松、背風、朝陽,種桃種梨最合適,那果子結得,又甜又水靈。”
說著,還不忘指指樹上幾顆沒摘乾淨的桃梨,神情帶著幾分自豪。
可話鋒一轉,於大爺的笑意就有點意味深長了:
“你那地兒……我聽說了,坡陡土硬,石頭多。要說種桃種梨,怕是得多費些勁。不如……種些別的?”
“柿子呀,核桃呀,那些不挑地。或者山楂、石榴,也熱鬧,看著喜慶。”
姜義聽著,臉上笑著,心裡倒也瞭然。
大爺這番話,熱心是真的。
可那推的果樹,偏偏也都是自家種得少、賣得少的。
這是既想幫襯,又怕日後集市上桃梨滿簍堆,他自家的就不夠香了。
人活著嘛,總得靠手藝餬口。
這點防備心,算不得歹意,頂多是一點自保的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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