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狼……咬了一下,卻沒追,反倒自個兒抽身跑了,溜得比誰都快。劉家嬸子爬回山口,臉色煞白,把這事一說,村子裡頓時炸了鍋。
原本嗓門最大的幾位老獵戶,這回也沒了動靜。
手中弓箭悄悄收了起來,刀子也不磨了。
倒不是怕狼。
換作尋常,那點體格的畜生,三五條命也不夠他們分的。
可它咬了卻不追,像是心裡頭算著賬,知道進退。
這就不一樣了。
不是野獸,是開了點靈光的精物。
何況兩年前,那樁子虎熊傷人,至今還讓人背後發毛。
有人將兩件事掐指一算,忽而覺得,這林子怕是出事了。
不是一頭兩頭野獸變得古怪,而是整片山林的氣息都變了。
獸若開智,遲早便成妖。
那時可就不是“獵”與“被獵”的事了。
有那膽小的,家底單薄的,心裡一發虛,便悄悄打起了包袱。
有的託親戚,有的問路子,打算搬出這口祖宅祖地,去外頭碰碰運氣。
人心惶惶中過了兩日,日頭都曬不出暖氣,連狗都蔫了,雞也不打鳴。
直到這一夜,月黑風也高。
前山林子裡,忽地炸起一陣狼嚎虎嘯。
初時還只是遠遠幾聲,轉瞬便成了萬獸夜哭。
狼嗥虎嘯,狐叫熊吼,夾雜成一鍋亂粥,直響得山都發顫,雲都捲起。
聲聲淒厲,聽著像是滿山野獸在死鬥,痛也痛得發瘋,恨也恨得鑽骨。
一夜未歇,吼聲不絕於耳。
村裡人家都點了燈,睡是沒人睡的,只敢縮在被窩裡豎著耳朵聽,連小孩都不敢哭。
半夜時,姜義隔著幾條山溝,都能聞見那股腥氣,好似血水裡泡了風,順著樹梢往村裡吹來。
等天一亮,果然應驗了。
山風吹來,村頭田尾,皆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衝得人直想嘔。
幾個平日膽子不小的青壯悄悄結伴,拿了獵刀棍棒,一路探著往山上走。
沒一會兒,便見有人連滾帶爬地跑回來,肩頭扛著半扇染血的狼屍。
一邊往自家跑,一邊高聲嚷:
“山上……山上死了一片,全是野獸屍體!”
後頭也有人跟著回來,臉色有些慘白,懷裡野豬卻抱得結實。
村裡不信邪的見狀,也跟著一腳踏進了林子。
走得遠了,才發現,那人說得一點不假。
自前山起,沿著林緣一路往深處望去,遍地橫屍。
虎有之,狼有之,豹子、野豬、狐狸、兔子,甚至還有幾隻刺蝟,大的小的,一樣不落。
血水滲進泥土,染紅了地皮,林葉都像被燻過似的,帶著股血腥氣。
死狀各異,有的腹破腸流,有的四肢翻折,卻都死得極利索。
接下來,便是轟轟烈烈的“收山貨”時節了。
原先那些個死守家門的村民,眼見著左家扛下一頭小野豬,右家拉回兩條花狸子,頓時眼紅。
這可是天上掉下的現成兒,皮毛筋骨皆能賣錢,醃一醃燻一燻,還能管過個冬天。
於是也顧不得害怕了,家家戶戶人聲鼎沸。
拖兒帶女,提刀拿繩,個個像趕集似的往山上奔,臉上再不見惶恐。
姜義站在村口。
看著平日殺雞都捂眼的牛家大妹子,一手提一隻光皮油亮的狐狸,腳步生風,嘴角含笑地下了山。
這才壓了壓躍躍欲試的姜明,叫他在家看好小妹,轉身與柳秀蓮一道,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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