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弧光劇烈地跳躍、撕扯著昏暗,將李小川弓腰凝神的身影,以極其銳利的方式,一次次拓印在身後斑駁起皮的牆壁上。
光焰每一次明滅,都清晰勾勒出他眉峰緊蹙的溝壑。
映亮了他額角滾落的汗珠,以及那雙深陷於眼窩之中,卻燃燒著驚人專注力的眸子。
他正進行著核心量子耦合腔體的最終密封焊接。
這活計,容不得半點差池。
一絲最微弱的空氣滲入,都可能讓那玄妙的量子態在未來的執行中煙消雲散。
技工老馬不知何時又踱了回來。
他抱著個掉了漆的大茶缸,倚在門框上,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他渾濁的目光透過氤氳的熱氣,長久地落在李小川因極度專注而微微顫抖的手腕上。
又移向那在弧光中若隱若現結構精妙得令人心悸的耦合腔體。
“廠長,這玩意兒……”
老馬終於咕噥出聲。
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擾了空氣中某種無形的平衡。
“真能‘列印’出那些天書似的圖紙?”
幽藍的弧光驟然熄滅。
刺鼻的臭氧味瞬間瀰漫開來。
李小川緩緩直起身,摘下深色的焊接面罩。
臉上汗漬與菸灰混雜,顯得有些狼狽。
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穿透尚未散盡的煙霧,平靜地迎上老馬探詢的目光。
“馬師傅,”
李小川的聲音帶著長時間專注後的沙啞,卻異常沉穩。
“這機子要是成了……”
他的視線越過老馬,投向操作檯上那臺在燈光下閃耀著冷峻金屬光澤的龐大機器雛形。
嘴角第一次,清晰地向上揚起一個篤定的弧度,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自信。
“圖紙?那不過是這鐵傢伙打個飽嗝的事兒。”
“這麼快?”
“那當然。”
夜,更深了。
白熾燈管發出的嗡嗡聲,此刻被無限放大,成了寂靜車間裡唯一的背景音。
李小川獨自一人,像一尊凝固的雕塑,矗立在即將完工的量子印表機前。
主體框架巍然聳立,冰冷流暢的線條在燈光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
無數粗細各異的管線如同巨獸的神經網路,複雜而有序地纏繞、延伸,最終匯聚到中央那個微微凸起的核心控制單元。
那單元外殼由一種啞光的特種合金製成,此刻正嚴密地閉合著。
像一枚沉眠的黑色巨卵,包裹著其中孕育的、足以顛覆認知的量子之心。
他伸出右手,掌心帶著長時間勞作後的溫熱,輕輕覆蓋在那冰冷的合金外殼上。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屬內部傳匯出的、極其細微卻穩定的嗡鳴。
一種奇異的連線感油然而生,彷彿這冰冷的造物與他奔流的血液、搏動的心臟之間,架設起了一條無形的通道。
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遠處無聲地明滅。
巨大的車間在深沉的夜色裡宛如靜伏的鋼鐵巨獸。
這時,李小川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冰冷的提示音。
【叮!系統檢測到有危險接近,請宿主作好準備。】
“什麼危險?”
“難道是……”
李小川望向窗外。
此時,張衛國說要派的精銳自然沒到。
307廠的保衛科,對付一般的混混流氓還行,對付能威脅到李小川的外部勢力,那就真的不夠看了。
李小川是軍工天才,但他可不是戰鬥天才。
打打殺殺的事,還得專業的戰士來應對。
李小川的呼吸瞬間凝滯,心臟像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攥緊。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車間。
巨大的龍門吊靜止在穹頂陰影裡。
車床停止了嗡鳴,地面光潔得映出他驟然繃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