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對了,那隻蠢貓呢?”
陳墨扭頭看去,只見那黑貓正趴在床尾處呼呼大睡著。
這次見到它後,好像變得比之前嗜睡了很多。
他走過去將蠢貓拎起,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大概半個時辰後,許清儀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朦朧睡眼。
“陳大人?”
她撐著床榻坐起身來,發現四周空無一人,看來陳墨早已離開了。
此時夜幕漸濃,房間內光線晦暗,寂靜無聲,心中莫名覺得有些寂寞和孤獨。
本來她是想著幫陳墨降降火氣,可是折騰了半天,即便用盡渾身解數也無法做到,反倒把自己累的滿頭大汗,癱倒在一旁,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可真是沒用……”
許清儀幽幽的嘆了口氣。
平復好情緒後,她披上外衣,來到桌前。
拿起一旁的燭臺,手指輕捻燈芯,燭火燃起,光線周遭黑暗驅散。
看到眼前一幕後,頓時怔住了。
“嗯?”
“這是……”
只見木桌上放著一沓宣紙,上面字跡工整、行雲流水,正是《銀瓶梅》的後五話內容。
但這並不是重點。
許清儀目光落在一旁的硯臺上。
硯心處,佇立著一個精緻的人形雕塑,通體漆黑,似由墨汁匯聚而成,正在滴墨研朱,看起來有種人妻般的溫婉賢淑。
每一根髮絲都分毫畢現,五官栩栩如生,完全就是個縮小版的她自己!
許清儀不敢置信,試探性的伸手觸碰,觸感溫潤細膩,竟已完全凝成了墨玉的狀態!
而在硯池下方,還刻有一行小字:
【清若太初未鑿玉,儀同九畹未沾塵。眸裁寒澗一泓月,袖卷巫山半嶺雲。】
前兩句的首字,正是“清儀”。
既有藏頭詩,又用她親手研磨的墨汁做成雕塑,其中心意自不必多說。
許清儀臉頰染上胭脂色,將那墨雕捧在胸前,心臟劇烈跳動著,昏黃燭光映在眸中,彷彿攪碎了寒潭中的一汪明月。
“你這登徒子……”
“欺負人還不夠,還要騙人家的眼淚,真是討厭死了……”
……
……
演樂街,華燈初上。
教坊司位於城東,並未受到爆炸波及,但由於最近城中戒嚴,往來的人流還是稀疏了很多,樓閣內也少了幾分歡聲笑語。
畢竟此次事件太過惡劣,城中百姓死傷慘重,難免有些人心惶惶。
朝廷還沒下達正式通報,各種流言已經甚囂塵上。
雲水閣。
往常一座難求的酒屋內,今晚只有兩三桌客人,一邊推杯換盞,一邊閒聊著。
“你們聽說了嗎?昨兒城西的王員外帶著家眷想要連夜逃離京都,結果剛出了兩個街區,就被六扇門當成嫌犯給扣下了,一頓嚴刑拷打,差點沒把他那把老骨頭拆了!”一名書生扮相的男子出聲說道。
同桌的漢子放下酒杯,冷笑道:“我看他是腦子進水了,動亂髮生後,所有城門全部戒嚴,哪怕是官家都不能隨意出入,他居然還想著出城?不抓他抓誰?”
“現在是家底越厚的越害怕,聽說那天皇城內爆發戰鬥,好像是有人逼宮……萬一真變了天,到時想跑都來不及嘍……”
“休得亂說,讓人聽去,那是要掉腦袋的。”
“工部和京兆府正在積極修繕,撫卹金也在分批發放,起碼目前看來局勢是穩定了。”
“問題是,此事究竟是何人所為?”
“這可是天子腳下,能造成如此規模的動亂,甚至連祠廟都一併炸了,背後之人能量絕對超乎想象!”
這時,最先說話的那個書生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門道:“我說,你們還不知道呢?據可靠訊息,罪魁禍首就是裕王世子楚珩!”
“嘶,真的假的?”
“現在裕王府大門都被貼上封條了,所有家眷、庸人全部扣押,還能有假?”
“這個我可以作證,我孃舅的兒子就是東城兵馬司的,聽說楚珩還從詔獄逃了出來,結果在半路被斬殺,就是死在了天麟衛的陳大人手上!”
“哪個陳大人?”
“還能有哪個,當然是火司的陳副千戶了!”
“看來他當初將世子下獄,還真是有遠見……”
儀門後,兩道身影靜靜佇立,聽著幾人的竊竊私語。
“聖女,這都已經三天了,還沒有陳大人的訊息,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葉恨水手指攥緊裙襬,輕聲問道。
“不會的,陳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安然無恙的,估計是手頭事情太忙,還沒騰出空來呢。”顧蔓枝嘴上這麼說,眉眼間卻帶著一絲愁緒。
如今城中情況混亂,官差還在到處搜查,為了避免身份暴露,姬憐星嚴禁她們離開教坊司半步。
玉兒差人去陳府和天麟衛打聽了一番,得知陳墨遲遲都沒有回來,她們整日都心神不寧,每次有客人過來,都豎起耳朵聽著,希望能聽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可直到這幾桌客人盡數離開,依舊是一無所獲。
“算了,先回去吧,沒準明天陳大人就突然來找我們了呢。”顧蔓枝嘆息道。
“嗯。”葉恨水點了點頭,眼神蒙著一層陰翳。
兩人回到臥房,關上房門,默默坐在椅子上,氣氛顯得十分壓抑。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好久不見,感覺你們的心情都不太好啊……”
?!
兩人猛然扭頭看去。
一襲黑袍的挺拔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中,手裡拎著一隻酣睡的黑貓,深邃眸子望著她們,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官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蔓枝神色驚喜,好似乳燕投林般撲進他懷裡。
向來羞澀內斂的葉恨水也走了過來,伸手拉著他的衣袖,聲音軟軟糯糯的,“陳大人,你沒有受傷吧?我……聖女她可擔心你了……”
陳墨搖頭道:“放心,我沒事,昨天才迴天都城,便去宮裡彙報工作,今日一早又參加了朝會……這不,剛從宮裡出來,連家都沒回,就先來找你們了。”
隨手把蠢貓扔了出去,然後一手一個,託著臀兒,將兩人抱起,“怎麼,想我了?”
顧蔓枝媚眼如絲,貝齒輕咬著他的耳垂,語氣酥軟入骨,“當然了,奴家可是想的很,每天晚上都偷偷流眼淚呢~”
葉恨水臉蛋染上緋色,低垂著螓首不敢看他,“嗯,有、有點……”
陳墨眼底笑意更濃,挨個啵了一口。
這兩人雖是同門師兄妹,性格卻天差地別。
一個妖冶魅惑,一個單純可人,但對自己都是真心實意,知道她們肯定擔心的緊,所以才急著過來報個平安。
“對了,你們師尊呢?怎麼沒有看到她?”陳墨出聲道,他還有事情要向姬憐星核實。
“誒?奇怪,師尊剛才還在這呢。”顧蔓枝疑惑的四處張望著。
這時,下方傳來微弱的聲音:“咳咳,我擱這呢……”
?
陳墨低頭看去,只見一個紙人被自己踩在腳下,翻著白眼,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
“趕緊起開,老孃都快要被你踩扁了!”
“……”
陳墨把腳挪開,伸手撿起紙人,“你這不用踩也是扁的吧?再說,好好的人不當,你又變成紙人幹什麼?”
紙人緩過勁來,雙手在空中撲騰著,沒好氣道:“你以為我願意?還不是為了你……誒,別拿我擦口水啊,你這個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