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鳶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他,笑吟吟道:“陳大人是不是把我忘了?靈瀾縣一案,我可是也參與了呢。”
陳墨:“……”
……
……
……
天色還未黑透,教坊司早已紅燈高掛,陣陣絲竹聲伴隨著歡聲笑語飄蕩而來。
紫槐坊,大堂之中甚是熱鬧,正中央是一方高臺,幾位身著輕紗、身姿婀娜的女子正隨著樂曲翩翩起舞。
四周擺放著一張張檀木桌椅,桌上擺滿了美酒佳餚,客人們三五成群,舉杯暢飲。
二樓的迴廊上,不時有女子倚欄而立,她們妝容精緻,髮間插著珠翠,綾羅綢緞裹身,眼波中滿是嫵媚。
若是有客人對上眼,便可上二樓共度春宵。
丁火司眾人興奮的左顧右盼,好像鄉下人進城一樣。
司衙賬上沒錢,他們平日裡想要放鬆,最多去去勾欄私窯,很少來這種“高階場所”,畢竟光是茶位費都抵得上一個月俸祿了。
哪裡享受過“公款狎妓”的待遇?
秦壽舉起酒杯,高聲道:“這杯酒敬陳大人!跟著陳大人好好幹,吃香的,喝辣的,玩俏的!”
“敬陳大人!”
“大人威武!”
“我幹了!”
眾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向陳墨的眼神中除了敬畏之外,更多的是仰慕和心悅誠服。
剛來司衙不過數日,便立下大功,解決了賬務危機。
面對上級敢拔刀相向,對手下兄弟們又如此大方。
誰不想跟著這樣的領導混?
陳墨也端起酒杯,一口見底,擺手道:“行了,玩你們的去吧。”
眾人早就按捺不住了,紛紛起身向二樓走去。
很快,桌上就剩下陳墨和厲鳶兩人。
看著一旁“虎視眈眈”的小妞,陳墨有些好笑道:“難道厲總旗是想盯我一晚上?”
厲鳶端著酒杯,故作平靜道:“陳大人誤會了,我就是來喝酒的。”
“是嗎?”
陳墨微微挑眉,作勢起身道:“那我可上樓了?”
厲鳶撇過頭,說道:“你想去儘管去便是,我又管不到你。”
“……”
陳墨搖搖頭。
這小虎妞還真是嘴硬,酸味大的都快溢位來了,居然還死不承認。
厲鳶等了半晌,沒有動靜,扭頭看去,這才發現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他真的走了?厲鳶心頭顫了顫,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好像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塊似的。
沉默片刻,仰起雪白脖頸,傾杯而盡。
“我和他只是上下級關係,本來就沒資格說三道四……我沒有女人味,也不會撒嬌,他應該不會喜歡我這種男人婆吧?”
“可是他為什麼要捨命救我,為什麼還要一次次輕薄於我?”
“把別人的心弄得亂七八糟,然後便撒手不管……這個大壞蛋,真是討厭死了!”
厲鳶眸中蒙上霧氣,端起酒壺想要倒酒,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
“來人,上酒!”
“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嗯?”
厲鳶聞聲抬頭看去。
只見陳墨手中拎著酒壺,正笑容燦爛的望著她。
複雜的情緒瞬間充滿心房,厲鳶眸中霧氣凝聚,咬著嘴唇道:“你不是去找女人了嗎?”
陳墨攤手道:“我找了一圈,發現都沒有厲總旗好看,於是便又回來了。”
厲鳶瞪了他一眼。
這話裡的意思,豈不是把她和風塵女子比在一起?不過心裡卻絲毫沒有不滿,陰霾一掃而空,充滿了歡喜雀躍,臉上還故作平靜,道:“你在清雅齋不是有個相好嗎?她可是漂亮得很,為什麼不去找她?”
陳墨摸了摸鼻子。
還不是因為有你跟著?
這兩人見面就打架,按都按不住……而且上次被顧蔓枝“偷吃”後,關係有些微妙,如果帶著厲鳶去的話,未免也太尷尬了。
“今天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你和我。”
“咱倆認識這麼久了,還沒好好喝過酒呢。”
陳墨笑著說道。
想起上次把自己灌醉的事兒,厲鳶臉蛋微紅,接過酒壺,將兩隻杯子倒滿。
“幹!”
“幹!”
烈酒入喉,似火在胸腹間肆意燃燒。
兩人都沒有用真元逼出酒氣,就這麼一杯接一杯的痛飲,倒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酒過三巡。
桌上和地下襬滿了空酒壺。
厲鳶雙頰酡紅,眼波朦朧,身形已經有些搖晃了。
陳墨腦袋也有點發暈,渾身燥熱,但意識還保持清醒。
厲鳶抬起迷離的眸子看向他,問道:“陳墨,你……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
陳墨不假思索道:“胸大屁股翹,手感特別好!”
“……”
厲鳶羞惱的瞪了他一眼,“我問的是性格!”
陳墨認真想了想,說道:“剛開始覺得你太過強勢,不好相處,但接觸下來,發現你其實還挺可愛的……”
“可可可、可愛?!”
厲鳶愣了愣神,臉頰瞬間一片滾燙。
一直以來,她在旁人眼中都是蠻橫霸道的“母老虎”,司衙裡的差役無不“談厲色變”,根本沒人敢接近她。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可愛……
“對待公務盡心盡力,對待下屬也很負責。”
“除了喜歡找人練刀以外,倒也沒有什麼缺點。”
陳墨捏著下巴,沉吟道:“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你這人嘴太硬了……”
厲鳶凝望著那張俊朗臉龐。
不知是不是醉意上湧,視線有些模糊,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血雨紛飛的黎明。
心臟劇烈跳動著,在一股莫名力量的驅使下,湊到陳墨面前,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
陳墨呆呆的看著她。
大膽,竟敢偷襲本大人?
厲鳶霞飛雙頰,好似春日桃花,水潤唇瓣輕啟,聲線帶著一絲顫抖:“陳大人,我的嘴,真的很硬嗎?”
陳墨沉默片刻,低頭尋了上去。
事實證明,再硬的嘴,親起來也是軟的。
良久唇分。
厲鳶呼吸急促,身子酥軟,好像沒有骨頭似的靠在陳墨懷裡。
腦袋暈乎乎的,已經分不清讓她醉的是酒還是人了。
“等等,旁邊還有人……”
回過神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這裡是教坊司,兩人這般親暱舉動十分正常,倒也沒有引起別人注意……不過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總歸是讓她渾身不自在。
“喝的差不多了,要不咱們走吧?”厲鳶輕聲道。
此時已過亥時,半夜三更,回去肯定是不現實了。
陳墨想了想,說道:“那我去開間房,今晚就在這歇下了?”
厲鳶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也只能如此了。”
……
清雅齋。
一身淡粉色訶子裙的玉兒素手撫弦。
顧蔓枝扮做小丫鬟模樣,站在後面發呆。
自從上次陳墨來過之後,玉兒就好像突然開了竅一樣,不僅身體控制的更加自如,甚至連彈琴這種精細活都能勝任了。
這倒是給她省了不少功夫。
想起上次發生的事情,顧蔓枝臉頰泛起暈紅,眼眸中滿是羞赧。
她居然主動……
真是太荒唐了!
“不過話說回來,陳墨已經好多天沒來過了,玉兒的精元都快不夠用了。”
“難道他是在躲著我?”
顧蔓枝攥著衣襬,心裡有些患得患失。
錚~一曲結束,餘音繞樑。
“好!”
“彈得好!”
“玉兒姑娘的琴技果真名不虛傳!”
賓客們紛紛叫好,掌聲雷動。
玉兒起身盈盈行禮,帶著顧蔓枝向內間走去。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一名錦衣公子搖頭嘆息,“可惜,玉兒姑娘若是願意侑酒侍宴就好了。”
旁邊友人笑著說道:“別想了,玉兒姑娘的恩客只有一個,那就是天麟衛的陳大人。其他人一律不接待,能聽她彈琴就不錯了。”
錦衣公子皺眉道:“這位陳大人來頭很大?”
“呵,不僅來頭大,手段也夠狠。”友人左右看看,壓低嗓門道:“刑部嚴侍郎的公子知道吧?那可是六品橫練高手,就因為打玉兒的主意,當場就被削成了人棍!”
“這事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找來了四品醫者,花了兩個時辰才勉強拼好。”
“嘶!”
錦衣公子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狠?“別擔心,只要按規矩辦事就行,那個嚴令虎是想要用強,純屬活該。”
這時,同桌的另一人說道:“我方才來的時候還看到了陳大人,不過他沒來清雅齋,而是帶人進了紫槐坊。”
“想來玉兒對他來說,已經玩膩了吧。”
“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顧蔓枝剛走入內間,聽到這話,身體陡然頓住。
桃花美眸微微眯起,閃過一絲危險的光澤。
“陳墨,去找別的姑娘了?”
……
。